第十八回智破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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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游龙用手一拦道:“不用白费力气了,咱们另想别法吧。”杜君子举目四下一看,但见四壁黑黝黝的,浑然一体,恍如生铁铸成,就是刚才进来的那扇门,此刻也无法看出痕迹,不觉喟然一叹。

四海游龙目视夏楚道:“夏护法,你先把四下检视一遍,我想多少能找出一点破绽出来。”夏楚依言顺着墙壁缓缓敲打,并不时用耳紧贴墙倾听,很快把四壁检查过。回至陆贾身前道:“启禀帮主,都检视过了。”四海游龙睁开双目道:“可有什么发现?”夏楚摇头道:“似乎全无空隙。”四海游龙点头道:“你歇着吧,此刻急也无济于事。”杜君平发现四壁全无空隙之后,心中十分难受,缓缓行近阮玲姊妹道:“两位原不准备来的,是我害了你们。”阮玲道:“这事如何能怪你。”杜君平忿然道:“我不信咱们便会束手无策。”阮玲笑道:“可是事实上咱们是一筹莫展。”杜君平心中十分忿怒,偷眼一看云梦山人,只见他垂目合眼,盘坐地下,竟似毫未把被困之事放在心上,心念一转之下,顿觉自己的涵养工夫不够,还得向这些老辈人物学习。

他立即盘坐下来运气调息,只觉真气如珠走玉盘,十分畅顺,方才所耗捐的真元,经这一阵调息,迅即复原,睁开双目一看,只见四海游龙等人,各自盘膝运功,默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王珍闪着双目在望着自己。当下心里一动道:“珍妹,你的短剑锋利吗?”王珍怔了怔道:“这剑乃是家师所赐,倒是十分锋利。”杜君平又道:“能削铁吗?”王珍想了想道:“这个我可没试过。”随即将短剑撤出,递了过去道:“你看看便知道了。”杜君平接过短剑,运足目力一看,只见剑刃锃亮,抖手一剑刺去,嚓的一声,短剑齐柄没入墙内。

王珍拍掌笑道:“好啊,这下可不愁出不去了。”她天真无,喜极之下,竟大声喊叫起来。

四海游龙等人经这一喊,齐都把双眼睁开,夏楚见杜君平手持短剑,正自发呆,纵身越近他身旁道:“杜兄既有这支切金断玉的神剑,咱们便不愁无法出去,且随我来。”他刚才曾把墙壁详加检视,知道何处厚,何处薄,何处可能是出口,领着杜君平到达西面,指着一处地方道:“你从此处下手试试。”杜君平暗自度量了一番,震腕一剑刺去,墙壁应手而裂,当下更不停留,手臂运足功力,举剑连削,一刹那时间,已然开了一个足容一人进入的大,光亮从透入,外面似乎是走廊,当下回手把剑给王珍道:“待我先出去看看。”身形一穿,疾而出。

跟着四海游龙等人,鱼贯而出,举目一看,四下黑黝黝的,原来已是晚间了。四海游龙深吁一口气道:“咱们分作两批吧,一批往东,一批往西,暂时不要惊动他们,出去之后再作计较。”于是云梦山人、阮玲姊妹与杜君平作了一路,陆贾与护法夏楚作一路,分向不同方向奔去。

杜君平一面行走,一面暗自思忖,与会之人,俱是各派首脑人物,若是失陷在江南分坛,他所带领之人,岂肯就此干休,定必有一场大打。

可是,一路细察之下,竟不见一点痕迹,江南分坛也灯火全无,不见一个人影。不由奇道:“莫非他们都走了?”阮玲接道:“看情形好像是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君平立定脚步道:“道长与阮姑娘请先行一步,在下要进入大厅看看。”王珍道:“要去咱们一道去,怎可让你-人去。”杜君平摇头道:“不用了,还是让我一人去吧。”阮玲乃是极明事体之人,知道自己即随前去,万一有事,也帮不了多大的忙,遂一拉王珍道:“咱们在外面接应也是一样,让他一人去吧。”杜君平展开飘香步法,双臂一抖,一鹤冲天,空中双臂一分,疾如飞鸟地越过房脊,直向大厅绕去,在石级之上回目一顾盼,大步行入厅中,只见厅内陈设依旧,只是不见人影,不觉暗暗奇异,忖道:“江南分坛之人,怎的一个也不见了?”在大厅四下看了看,举步又向屏风后行去,只见屏风后的那座佛堂也没丝毫改变,边荒四怪与蒙面装‮妇少‬所坐的椅子,依稀仍在。试探着正待再度行入,忽觉不妥,随把脚步停下,缓步退了回来。

当他穿过大厅时,厅中赫然立着一个人,沉声道:“此间不可久停,公子快随我来。”杜君平霍地停下脚步,只见一位银面老者,倒背着双手,立在阶沿之前,当即问道:“莫非他们都走了?”银面老者道;“咱们离此再谈。”腾身一跃,上了房檐,一路之上把轻功尽情展开,其疾犹如箭矢。

杜君平紧随在他身后,奔行了约有三五里路程,始在一处破庙前停下,跨步往庙内行去。

杜君平跟着进入庙内,只见大殿之上,灯火通明,端然坐着一位中年文生。

银面老者为他引见道:“此位乃是杜大侠生前好友,药中王闻人可大侠,公子快上前见过。”杜君平与药中王虽见过几面,但对他的本来面目,这还是头一次,只觉这位药中王,面如敷粉,双眉斜飞入鬓,儒雅之中,隐透雄健,望之犹如四十许人,当下深打一躬道:“见过闻人前辈。”闻人可朗声一笑道:“不用多礼,快坐下吧。”杜君平随在椅上坐下道:“前辈唤晚辈来此何事?”闻人可敛去笑容道:“今之事实在险极,老夫如若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杜君平长吁一口气道:“前辈可是在那人用琴音攻击众人之时赶到的?”闻人可点头道:“正是。”微叹一声又道:“天地盟此番召请江南各派来到金陵,原以为他们不过是对各派威胁利一番,使之就范而已,不想他们竟图暗下毒手,一举杀尽赴会之人。”杜君平想起江岸崖下所见情景,点头道:“看那举动果是如此。”闻人可接道:“老夫原以为他们采用老办法,运用百毒门主使毒的能耐,暗中下毒,是以设法先行找到目毒门主,这老毒物虽然心狠手毒,究竟是一派掌门人,还讲究一点道义,坚决否认没有使毒的打算,并隐约透出一点口风,说明天地盟可能不怀好意。”轻吁一口气,继续说道:“老朽得此口风后,正待警告赴会之人,忽又得到传闻,那位隐伏多年的魔头,已然练成魔音,重现江湖,当时老夫便觉事态十分严重,只是孤掌难鸣,恐怕凭一人之力,难以制服那魔头。”杜君平忍不住言道:“结果前辈便邀约了这位前辈前来?”闻人可望了银面老者一眼,摇头道:“老夫与他乃是不期而遇。”跟着又说道:“正当老夫心头十分着急之时,突然发现修罗岛之人,当时心里一动,便暗中改扮成修罗王模样,直入江南分坛,也是事有凑巧,修罗门下七煞,竟亦于这时攻入江南分坛。

江南分坛正自全力对付各派赴会,没想到修罗门会突然进攻,更没想到修罗王会亲自赶到,仓促之下,纷纷由地道中逃去,老夫进入之后,已不见一人。”杜君平急问道:“那抚奏魔琴之人,前辈见着吗?”闻人可朗声一笑道:“那只是一个冒牌货,早已弃琴而逃。”杜君平又道:“被困之人如何了?”闻人可道:“修罗门下,对机关消息,原属行家,自然将他们都放出来了。”杜君平沉忖有顷道:“我真不解,他们为什么不分敌我,一齐下手。”银面老者言道:“公子有此一问,足见你心思缜密,在表面看来,似乎他们是对付正道中人,实际他们是在进行一项大谋,这项谋如果成功,江湖将永无宁。”杜君平若有所悟道:“莫非他们要在江湖造成一场大混,使武林英尽此役失去,然后造成独霸的局面?”银面老者点头叹道:“主人所以迟迟不对他们下手,便为顾虑此事,同时迄未访查出暗中主持之人,故不便打草惊蛇。”杜君平又问道:“孟紫琼难道不是主要人物?”银面老者朗声笑道:“此女野心,被人玩于股掌之中犹不自知。”闻人可接道:“江南分盟的实际主持人,便是此女,试想,此次赴会之门派不下数十,倘若真的被一网打尽,这些门派岂肯善罢,孟紫琼武功再高,也无法与这么多的门派为敌。”杜君平想了想道:“那暗中施用琴音之人是谁?”闻人可笑道:“自然是孟紫琼了,飘香谷一派,原就通晓音律,以她原有的基,略加揣摹,便可应用。”杜君平微盛吃惊道:“照此说来,她也学会魔音了。”闻人可摇头笑道:“此是因为过道已有特别装置,若换一个地方,她那点伎俩便不足为害了。”杜君平又道:“此番江南分坛的谋并未得逞,不知她们又要出什么花样。”闻人可扬声笑道:“九九会期就在眼前,不论她们出什么花样,到时均将原形毕。”杜君平默然半晌,突又问道:“天地盟的大部分盟友,据说俱都为其收买,九九会期中,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闻人可大笑道:“此事无须多虑,到时你便知道了。”杜君平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随起身道:“前辈如无旁的吩咐,晚辈准备去丐帮看看。”闻人可突然面容一整道:“江南分坛之事并未就此了结,此后问题尚多,你应特别小心,如无旁的事情,不妨早赶去飘香谷。”杜君平躬身答道:“晚辈遵命。”闻人可又道:“如见着云梦,可传我谕,着他即速回山,金陵之事暂时还用不着他。”杜君平点头道:“晚辈原是与他一路,此谕一定传到。”闻人可朗声笑道:“内或有一项奇闻传出,到时用不着惊奇。”杜君平唯唯听命,并未追问是何奇闻。当下深打一躬,便自退出,重寻旧路往城内奔去。

杜君平顺着大路,一跃疾驰,突见路旁一处堆中,人影晃动,一片叱喝之声,心里不由一动,霍地停下脚步,举目望去。

只是堆之中,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一群江湖汉子,正自围着一个蓬头女子拼命攻杀,他生具侠肠,见此情景,顿时起了腔义愤,跨步上前,厉声喝道:“住手,数人围攻一个女子,亏你们不羞。”那群江湖人眼看便可得手,又见发话之人是一文弱书生,是以谁也没理睬。

杜君平大怒,举手一掌劈去道:“叫你们住手听见没有?”他内功湛,掌力发出,立有一股巨大潜力,直涌过去。首当其冲的两个江湖汉子,被掌风撞得连人带刀滚出一丈多远,令人见势不妙,纷纷收式后撤。

杜君平冷哼一声,行近蓬头女子身前道:“姑娘是谁,因何遭到他们的围攻?”一则是黑夜之中,再则她处在危急之时,耳目已然失聪,故未发觉是谁来到,此刻经杜君平一喊,如梦初醒,蓦地身扑过来,只喊了一声:“君平!”便已泣不成声。

杜君平也已听清她是厉若花,轻轻将她推开道:“安静点,究竟是怎么回事?”厉若花定了定神,指着坟前一具尸体道:“我爹,他…他…”杜君平心头一震,当下轻声道:“镇静点,容我打发了这批人再说。”转身指着那群玄衣人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其实他不用问也知是江南分坛之人。

玄衣人为他的气势所慑,俱都怔在那里,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于出声答话。

杜君平大为恼怒,喝道:“你们都是哑子不成。”只听一个嗲声嗲气的嗓音叫道:“好啊,我早知她父女与姓杜的勾结,果然不出所料。”声随人到,一个红衣女子与一黑袍老者,恍似两支离弦之箭,嗖,嗖,落当场。女子是蝎娘子杜珍娘,老者是黑风怪张炎。

杜君平徐徐道:“厉平乃是你们四大副盟之一,为何一定要制他死命?”黑风怪沉声道:“老夫乃是奉命行事,旁的一概不知。”杜君平又道:“你们是奉孟紫琼之命来的吗?”张炎沉哼一声道:“这个你管不着。”杜君平朗声道:“转告孟紫琼,这事我揽下了。”张炎仰天一阵怪笑道:“好大的口气,若再不识相,只怕连你也难逃公道。”杜君平扬声笑道:“很好,咱们今晚是老帐新帐一齐算,免得你欠下来生债。”黑风怪乃是成名多年人物,哪把眼前这黄孺子看在眼里。森森一笑道:“阁下一定要寻死,老夫就成全你,进招吧,老夫虚长几岁,我不惯先行动手揍人。”杜君平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你准备接着。”话落手掌已缓缓举起,一股刚掌劲已随掌而出。

黑风怪目睹对方发掌之势,心头一颤,急运玄功,扬掌疾,两股潜力一触之下,黑风怪只觉间如遭千斤重锤,直震得两眼金花进,不自主地连退两步。

杜君平是他手下败将,深知对方厉害,是以出手一掌便用上了八成真力,及至一招硬撞之后,才知对方功力与自己相差甚远,于是徐徐言道:“尊驾最好此时收手,在下绝不赶尽杀绝。”黑风怪暗中一提真气,觉出内腑已然震伤,不敢再恃强出手,黯然一叹道:“张某自知不是尊驾之敌,只是你强劫天地盟的要犯,以后自有人来向你算帐。”杜君平朗声笑道:“在下既敢于伸手管这事,便不怕天地盟向我算帐,阁下就此请罢。”黑风怪再不多言,一纵身疾向来路奔去。

杜君平双目冷电似地一闪,视着蝎娘子道:“你也该走了,免讨没趣。”蝎娘子咬牙切齿道:“杜君平,我算认识你了,原来你竟如此没良心。”杜君平怒道:“在下哪点没良心?”蝎娘子冷笑道:“难道你忘了带你去找云梦山人解毒之事?大丈夫恩怨分明,岂能以怨报德。”杜君平冷冷道:“今晚就是看那次寻药之情,饶你一命,不过在下得说明,在下身中之毒,早蒙高人暗中赐药,未遇你之前,便已解去了。”蝎娘子嘴上在与杜君平说话,手上早扣了一把乌芒刺,此女心肠狠毒,她知若是攻击杜君平,那是绝对无法得手,目光一扫之下,见厉若花正伏在厉平的身旁。当下冷不防地身形一跃,把的乌芒刺,兜头盖脑地向厉平父女掷去。

这一着果是毒辣,厉平身负重伤,自是无法闪避。而厉若花正在悲痛之际,亦未防到有人暗袭,眼看她父女便要伤在乌芒刺下。

蓦地,杜君平一声震喝道:“敢尔。”身后如箭,从斜里凌空飞跃而至,双掌齐发,直向乌芒刺劈去,急怒之下,他已施出了十成功力,掌风犹如狂风怒啸,震得乌芒刺漫空飞洒,呼的一齐散落于草叶之中,连蝎娘子跃起的身形亦遭波及,噗的一声掉落地下。

她就地一滚,爬了起来,往来路飞奔而去。

杜君平也不追赶,急奔至厉若花身前问道:“厉姑娘,你两位伤着没有?”厉若花惊魂甫定,摇了摇头道:“如不是你发觉得早,我父女只怕已伤在她乌芒刺之下了。”杜君平又道:“令尊的伤势如何?”厉若花垂泪道:“一直昏不醒,直到如今仍不知伤在何处。”杜君平沉忖有顷道:“九洲镖行可有人来此?”厉若花悲声道:“我爹就是九洲镖行的叔伯们救出来的,可怜他们俱已遭了毒手。”杜君平蹲下身去,摸了摸厉平,除了鼻孔尚有微息外,全身俱都冷冰冰的。不觉轻声一叹道:“若论他平所作所为,实在不应救他,但以此刻的情形来说,在下倒不能不救了。”厉若花急道:“你有办法救我爹?”杜君平点了点头道:“这得碰碰他的运气。”厉若花扑地双膝跪倒,啜泣着道:“你无论如何得设法救救我爹,只要有人能医好我爹的伤,为奴为婢我都答应。”杜君平急得双手连道:“你快起来,我有一个同伴,现在夫子庙,他若没走,那是一定有办法医治的。”厉若花急问道:“你那同伴是谁,他懂得医术吗?”杜君平弯将厉平的身子托起道:“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只要留得三寸气在,他便有办法医好。”嘴上说着话,脚下已把轻功展开。他手上虽然托着一个人,行走起来,仍然快速异常。

厉若花尽情把一身轻功展开,仍然有些追赶不上之势,但因心急爹爹的伤势,仍然闷声不哼,咬牙急追。坟至金陵不过数里路程,晃眼便已到达。杜君平顾不得行藏,抱着厉平,直奔夫子庙。

进入客房,只见云梦山人正自盘坐养神,遂把厉平往榻上一放道:“道长,有位病人烦你替他看看脉。”云梦山人徐徐把跟睛睁开,看了厉平一眼,又对厉若花看了看道:“这位姑娘是谁?”杜君平忙代引见道:“此位是厉姑娘。”又为厉若花引见道:“此位乃是药中王闻人前辈的高足,云梦道长。”厉若花跪倒泣道:“家父命在垂危,望道长大发慈悲。”云梦山人慌忙跳下榻来扶起道:“疗伤治病,乃是我辈行医者份内之事,姑娘何故行此大礼。”厉若花复又深深一福道:“承蒙道长不视我父女为魔外道,慨然应允,小女子不尽。”云梦山人的医道,已尽得药中王的传授,一眼便已看出,厉平的伤势十分严重,不敢再行耽搁,转身行至榻前,诊了诊脉,又在他全身抚摸了一遍,顿时陷入沉思状态,半晌不语。

杜君平见他凝目沉思,半晌未有动作,忍不住问道:“他究竟受了何伤?”云梦山人长吁一口气道:“伤势不严重,只须将他封闭的几处道解开,再吃点活血培元之药,便可自行调息复元,只是另有些问题,老朽还未能想透。”杜君平甚奇异道:“既然伤势不重,那就好办了。”云梦山人轻叹一声道:“若如你说,老朽早就动手了。”看了厉若花一眼道:“此人的脉象大是可疑,有一部份神灵似已受到锢,如冒失将他救醒,其后果难于想象,说不定会以疯狂手段对付咱们。”杜君平摇头道:“我不信世间会有这等事情,对别人存敌意,还能说得过去,难道对他亲生女儿也不认识了?”云梦山人叹道:“事情确是如此,这可说是武功以外的一种术,此人或许伤在一种类似催眠的魂术下,丧失灵志,然后又令其经历若干极其恐怖或奇幻之事,以致神灵全蔽,纵然清醒,亦是浑浑噩噩,至此施术之人,便可用种种方式,随意役使了。”杜君平大吃一惊道:“这些事情道长由何处听来?”云梦山人面十分凝重,沉忖有顷道:“家师世称神医,除了钻研‮物药‬外,对此类旁门左道的巫术,亦曾下过一番功夫,譬如催眠术、瑜珈术、以及魔音等,凡属能影响人的七情六的东西,俱已涉猎,此类巫术比起武功来,尤属难防。”厉若花聆听之下,不面垂泪道:“照此说来,家父是无药可救了?”云梦山人摇手道:“姑娘但请放心,老朽既已遇上此事,无论如何总得设法解救。”顿了顿又道:“此事还得谢贤父女,若然不是令尊逃出魔掌,我们怎能获得此项秘密?”说着立起身来道:“杜兄,你们来时可曾发现跟踪之人?”杜君平摇头道:“在下急于来寻道长,没有留意此事。”云梦山人又道:“事不宜迟,你快去雇辆车来,咱们这里不能呆了,先挪去丐帮再说。”杜君平见他一脸紧张之容,忍不住问道:“道长何须如此多虑,料他们一时片刻也难寻来这里。”云梦山人摇头道:“事在危急,咱们到丐帮再详谈。”杜君平素知云梦山人老成持重,如此处置必有深意。不便再问,急至街市雇了一辆马车。

云梦山人先用一被单将厉平连头带脚遮住,又嘱厉若花脸上蒙上一方青纱,这才进入车厢,并将竹帘放下,吩咐车把式直驶丐帮行坛。

杜君平不知云梦山人突然变得如此紧张,究是为了何事,但也不便询问,厉若花自然更不便问了,默默坐在乃父的身旁,心中却是百集,想起当年在玄谷之时,何等威风,料不到加盟天地盟后,竟落得这般光景。想着想着,止不住滴下泪来。

杜君平认为她仍在为乃父之伤悲痛,遂轻声安道:“姑娘不用难过,云梦道长乃是当代神医,任何疑难之症,俱可妙手回。”哪知不劝还好,这一解劝,厉若花竟然哭得更厉害了,杜君平急得俊眉连皱道:“厉姑娘你是怎么啦,一个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受伤乃是家常便饭,用不着如此伤心。”厉若花突然收住眼泪道:“万一我爹遭了不幸,你将我如何安排?”杜君平怔了怔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云梦道长乃当代神医,定可治好令尊之伤。”厉若花轻叹一声道:“我说的是万一…”杜君平道:“这个…这个…”他解救厉家父女,原是出于一时义愤,何曾有什么打算,况且拔刀相助,只是解救一时之急难,岂能管得以后的事,但他乃是老实人,不愿出言令她难堪,是以一时之间无言可答。

厉若花幽幽一叹道:“万一我爹有了不幸,我只有守着他老人家的墓陵,青灯古佛渡此一生了。”杜君平道:“令尊修为湛,功力深厚,有云梦道长为他医治,一定可以复原,姑娘何苦尽往坏处想。”二人一个是有心试探对方的口风,一个是顺口解劝,本没有去理会对方话中之意。

厉若花以为他是有意如此,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和你商量事情,你就像应声虫似的,谁要听你这些废话。”杜君平被她无故抢白了两句,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中大恼怒,继觉她新遭大变,或许心情不好,随即住口不再言语。

云梦山人看在眼里不由暗暗一叹。

马车行驶甚远,晃眼已到丐帮行坛地段,云梦山人正待出声喝令停车,杜君平摇了摇手道:“道长毋须多虑,车把式乃是丐帮子弟。”就这时刻,丐帮行坛的两扇大门巳然大开,车把式一抖缰,将车直驶入院子里。

杜君平掀帘跳出车来,只见四海游龙已然立在阶沿之上,遂拱手道:“请恕在下冒昧,说不定这次会替贵帮带来麻烦。”四海游龙朗声笑道:“杜世兄,你说这话不嫌太过见外了吗?”云梦山人与厉若花也随着跳下车来,四海游龙看了厉若花手上托着的厉平一眼,侧身一让道:“请里面再谈。”几人进入客厅,云梦山人神凝重地道:“帮主回来之后,可曾打探那些失陷同道的下落?”四海游龙答道:“据敝帮子弟传报,你我失陷在过道之时,修罗王亦率领修罗七煞闯入了江南分坛,那些同道想已为他们解救了。”云梦山人喟叹一声道:“但愿如此。”杜君平忍不住言道:“刚才道长为何那般惊慌,在下甚是不解。”云梦山人唉声一叹道:“杜兄哪里知道,他们对厉当家的所施之术,委实恶毒万分,如若任其将此术广为施用,江湖之事便难于想象了。”杜君平仍然不甚明白道:“此术究竟有何可怕,请道其详。”云梦山人看了厉若花一眼,言又止。

四海游龙陆贾身为丐帮帮主,经验阅历何等丰富,心知必有重大原因,当下言道:“此刻救人要紧,道长需用什么尽管吩咐,兄弟马上着人去办。”云梦山人点头道:“帮主既如此说,山人也不与帮主客气了,请着人备一密室,由厉姑娘伴着厉当家的在里居住,山人再慢慢设法与他诊治。”四海游龙笑道:“此事易办,兄弟这就吩咐下去。”云梦山人又道:“密室四周并请派干之人守候,一方面固是怕人惊扰,另一方面还须防着消息走漏。”四海游龙点头道:“道长所虑极是,江南分坛已然自顾不暇,兄弟料他们一时之间,不敢前来扰。”杜君平见厉平已然安置妥当,随起身告辞道:“既蒙帮主高义,容留厉家父女在此养伤,在下十分,恕我不能在此久耽了。”四海游龙微微一笑道:“杜世兄可是去会晤阮姑娘?”杜君平也不隐瞒,点头道:“正是,在下还有好些事情与她商量。”四海游龙道:“她们已不在那空屋住了。”随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杜君平把手一拱,扬长往外行去。四海游龙所告诉他的地方,即是药中王所住的破庙。

进入破庙,只见药中王仍然在座,此外尚有阮玲姊妹,却不见银面老者。

药中王见他重又回来,微意外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杜君平点了点头道:“晚辈于途中救下了东魔厉平父女。”药中王冷冷道:“此魔乃是自讨苦吃,不该救他。”阮玲微微一笑道:“前辈哪里知道,厉姑娘乃是杜兄弟的好友,岂可袖手不管。”杜君平脸上一热,正容道:“厉姑娘果然有恩于我,大丈夫恩怨分明,怎能见死不救?”药中王想起前事,不点头道:“杜贤侄所言大是有理,是老夫失言了。”杜君平又道:“晚辈事前并不知是什么人,及至将黑风怪赶跑,才知是她父女,当时厉魔身负重伤,是以将他领去云梦大哥那里救治。”药中王点头道:“云梦已尽得我术,让他去做好事未尝不可。”杜君平轻吁一声道:“幸亏有此一举,竟让云梦大哥发现了一大秘密。”随将前事说了一遍。

药中王极其用心的听着,直到杜君平把话说完,这才长吁一口气道:“老夫久就疑心他们已然习得此术,事不宜迟,待老夫前去看看。”阮玲接道:“晚辈们要不要等着前辈回来。”药中王沉忖有顷道:“不用了,飘香谷见吧。”起身往庙外行去。

杜君平望着阮玲道:“阮姐来此何事?”阮玲徐徐道:“等人。”杜君平又问道:“等候什么人?”阮玲道:“等候任长鲸。”杜君平大意外道:“你们几时碰过面了?”阮玲笑了笑道:“就在不久以前,此人虽逞一时之快,捣毁了江南分坛,却为修罗门惹下了大祸。”杜君平想了想道:“任长鲸,他约你俩姐妹等候助拳?”阮玲格格笑道:“任长鲸何等高傲之人,岂肯约我姊妹助拳,他们是与孟紫琼约定,三更之时,就在庙前林外,决一胜负,我们无意中听得这消息,才来此等候。”杜君平道:“照此说闻人前辈呆在这里也是为了此事。”阮玲摇头道:“闻人前辈与于伯伯另有他事,只是碰巧而已。”杜君平乃是极重义气之人,闻知任长鲸有事,不义容于道:“既是这样,我倒不能不助他一臂了。”阮玲不悦道:“我就知你会沉不住气,是以不会通知你,修罗门下人多势众,既入中原争雄,自然有所倚仗,咱们正可藉此看看天地盟中,究有一些什么人物,犯不上面。”杜君平点头道:“话虽不错,万一修罗门败了又当如何?”阮玲道:“到时见机行事,不是万不得已,仍以不面为宜。”杜君平无可奈何道:“好吧,依你就是。”阮玲立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别尽着说话,到外面看看去。”王珍在旁一直不曾言,此刻才行跳起身来,一口将灯吹灭道:“如若平哥和孟师叔对上了手,咱们是出面还是不出面?”阮玲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早知你心里又想些什么了,我可不希望平弟真个与孟师叔动手。”王珍一伸舌头,低头不再言语。

杜君平为她不平道:“反正九九会期已在跟前,早晚你们都要与孟紫琼对面,此刻大可不必顾及那么事。”阮玲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心里很不意,为的是有许多事未对你明说,实际愚姊也是迫不得已,事情知道得过多,于你有害无益。”杜君平冷笑道:“这个在下早知道了,我说的是孟紫琼的事。”阮玲轻叹道:“孟师叔乃是受人所惑,家师总盼她能回头。说起她总算是师门尊长,纵有不是之处,做晚辈的仍应退让三分。”此时三人已行至庙前空场处,阮玲指着一排古柏道:“咱们就在那古柏之上藏身如何?”杜君平道:“双方都不是庸手,藏身之处务要隐密才行,如让他们发现,那是极易误会。”三人堪堪将身形藏好,前路已飞也似地行来了三人,为首一个,豹头环眼,身材高大,甚是雄伟,在他左右并驰的是任长鲸与易晓君。

阮玲暗对杜君平道:“那人就是修罗王的大弟子郝雄。”来人行走极速,晃眼已到眼前,举目四下一望,见没有影,郝雄首先开言道:“怎的她们竟没有来?”任长鲸道:“我想她们不至于不来。”郝雄又道:“咱们等会得查问一下,杜君平是不是失陷在江南分坛了。”任长鲸笑道:“这还用问嘛,他虽得传杜飞卿的衣钵,在江湖上的阅历可就差得太远了。”易晓君冷笑道:“那也未必见得,说话可别那么武断。”任长鲸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此人有时聪明,有时笨得可笑,不过对付女人他确实有一套。”易晓君听出他话中带刺,赌气不再言语,郝雄乃是鲁直汉子,接道;“此人既是一个好之徒,愚兄倒不想见他了。”易晓君不服气地道;“大师兄你别听他的,杜君平可不是三师兄所说的那种人。”任长鲸一笑道:“愚兄与他相在前,对他的为人素所深知,他原是快斧手公孙乔抚养长大,飘香谷主看在他亡父的份上,有意将徒阮姑娘许配于他,不料此人风,一入九洲镖行,便与东魔之女打得火热,每形影不离…”易晓君哼了一声道:“偏你知道的多。”任长鲸朗声笑道:“愚兄又不是长舌妇,哪会无故揭人之短,此人去到神风堡后,碰巧又与蝎娘子杜珍娘邂逅,杜珍娘乃是江湖上出名的货,二人一拍即合,为了这件事,不仅使厉姑娘与蝎娘子恶,东魔也因此得罪天地盟呢。”易晓君见他把杜君子描述成了一个采花子,直气得粉脸通红,怒道:“三师兄,你嘴上少缺点德好不好?”任长鲸冷笑道:“愚兄说的是杜君平,何用你如此着恼?”郝雄把脸一沉道:“大敌当前,你们怎么尽是争论些无关紧要之事。”任长鲸见大师兄发话,便不敢再言语了。

杜君平与阮玲等藏身树上,任长鲸所说的话,都听得明明白白,阮玲暗用传音对杜君平道:“平弟,你听见没有,任长鲸虽说得有些过份,可是你自己也得检讨检讨。”杜君平心中甚是慨,摇了摇头,亦有传音道:“在下此刻才知人言果是可畏。”郝雄喝止了任长鲸与易晓君二人的争吵,突然一抬头道:“她们好像来了。”杜君平藏身树上,居高临下,视界广阔,已然发现一行人簇拥着一乘彩舆,飞奔而来,当下暗对阮玲道:“我看今晚之地,也许不是约斗。”阮玲见修罗七煞只到三人,也同意杜君平的看法,点头道:“孟师叔不喜轻易与人动手,尤其是似任长鲸这等后生晚辈,如不是另有原因,她不会亲自来的。”彩舆行走甚快,转眼已到郝雄等面前,郝雄拱手扬声道:“来的可是孟副盟主?”彩舆内传来一阵极含磁的娇音道:“不错,本座正是孟紫琼。”郝雄又道:“芳驾约我兄弟来此何事?”孟紫琼徐徐道:“修罗门下属与天地盟作对,可是令师修罗王的授意?”任长鲸一旁扬声答道:“家师并未来中原,只是我兄弟看不惯贵盟这些胡作非为之事。”孟紫琼格格笑道:“令师亦是天地盟的副盟,你们对付天地盟,那是连令师也包括在内了。”郝雄沉声道:“家师久已不问天地盟的事了,他老人家岂屑与你们这般武林败类为伍。”孟紫琼笑道:“事实上他是天地盟的副盟,他不来盟中理事,那是他失职。”顿了顿又道:“令师近健康如何?”郝雄道:”他老人家神很健旺。”孟紫琼笑了笑道:“我知他神很健旺,我问的是行动如何,是不是英雄如昔?”郝雄怔了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孟紫琼喟叹一声道:“一个人失去武功,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尤其是像令师这种雄心之人。”郝雄心头一震,他乃忠实厚道之人,一直都不会留意这些事,此刻经她提起,才觉出事情果有蹊跷,暗忖:原来师父已然失去了功力。任长鲸为人机警,早已看出师父似乎身罹重疾,但他不愿由孟紫琼来证实这件事,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今天是约我兄弟来话家常,还是比武?”孟紫琼微微笑道:“两件事都可以。”顿一顿又道:“本座与令师乃是老友,深愿老友武功恢复,重整旗鼓。”郝雄对师父向极孝道,急道:“你果真能使师父他老人家功力恢复,在下不惜任何条件酬谢。”孟紫琼格格笑道:“本座说过,我与令师乃是老友,岂望你们的酬谢。”任长鲸接道:“有件事情,你必须对我等明说,你怎知家师功力已失,又如何能令他老人家功力恢复?”孟紫琼道:“此事说来话长,此刻不谈也罢,你们回岛之时,奉座送你两颗丹药,令师服下后,必可功力全复。”顿了顿道:“令师功力恢复后,不仅修罗门可以重整旗鼓,而且也是未来的盟主候选人,我们极望他能出面角逐下届盟主。”郝雄摇头道:“家师已宣布退隐,只怕无此兴趣了。”孟紫琼格格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他武功恢复之后,便又是一种想法了。”任长鲸言道:“芳驾既有这番好意,在下兄弟十分,不过我们不希望附有什么条件。”孟紫琼笑道:“本座已经事先说过,绝无所求,不过有件事情必须提醒你们,如若令师果真有意角逐盟主,此刻便该留意下届参与角逐盟主之人。”任长鲸又道:“你认为谁极可能角逐盟主?”孟紫琼一个字一个字,徐徐道:“杜飞卿之子杜君平。”郝雄纵声大笑道:“杜君平不过一个黄口孺子,他哪够格角逐盟主。”盂紫琼叹道:“老身原也是这般想,此刻却认定他极有可能,因为杜飞卿虽死,他的那批好友仍在,极可能捧他出来。”郝雄摇头道:“在下不认为他有此能耐,芳驾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孟紫琼道:“你知三国诸葛亮与阿斗的故事?”任长鲸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说杜飞卿的那般朋友明着是替他报仇,实际在暗中为他作角逐盟主的准备?”孟紫琼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些事,足见高明,老身别无所求,只望修罗门从此刻起,撤离中原,俟令师功力恢复后再作打算。”任长鲸道:“这就是你所说换的条件?”孟紫琼冷冷道:“不惜,我不希望咱们把力量对消,不过这井非表示天地盟没有对付修罗门的力量。”任长鲸道:“这条件我答应了,不过你得把丹药先给我,待丹药果真见效时,我们依约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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