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监视下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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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中他还告诉我,刚填完“安全测试”表格,他便收到去罗马的委任书。我早了解到他对罗马和意大利的向往。他还告诉我,他的意大利语已通过了试考。我的心似乎放松下来,也许美国在冷战时期建立的规章已名存实亡,我和劳伦斯的关系或许不会给他的事业带来太大的害处。我告诉他:只要能帮他保住外官这个不错的饭碗,我不介意fbi的打搅。
“fbi?”他吃惊道“他们找你干吗?”
“他们不是据你提供的资料调查我吗?”
“不可能!我填的安全测试表格是国务院安全部发的,fbi绝没有可能拿到它!”他疑惑道“你是不是听错了,把别的安全部门当成了fbi?即便是fbi,也不会这么快——我刚刚在表格上填了你的名字,他们已经找到你学校里去了…”我说但愿我搞错了,还希望这是那男同学跟我开玩笑。
五然而,就在当晚,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是个十分和气的男声:“…别紧张,我是fbi的调査员。”他说“请你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吗?”我答应了,心“突突”直跳。这个约会辞令已很不美国化了;男人约见女人,首先该问女人何时最方便,由女人决定时间,而这位调查员却指定时间、地点。挂上电话不久,铃又响,拿起听筒,竟然还是那位调查员!这次他一字不提我和劳伦斯,天南海北跟我聊起来。他的中文带浓重的山东口音,我只得捧着电话认真应付他,心里明白他的“闲话”不闲。
第二天上午,我准时来到了fbi的办公地点,却不见任何人在会客室等我。十分钟过去,从侧门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以标准的中文对我说,约见我的那位调查员生了病,只得由他代替来与我谈话。我跟他走进一间很小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一看便知是审问者与被审问者的席位,四壁无窗,气氛单调得怵人。审问者倒是客客气气,不断提问,我回答时他就一一往纸上写。不一会儿我发现他的提问兜了个圈子回来了,我原本畅地对答,变得越来越
吐。我发现他在摧毁我的逻辑,而逻辑是我的防卫。我看着他带有白种人冷漠的礼貌的脸,突然
不清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几天后,两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们都受到了fbi的盘査,中心内容是核实我的证词。
我开始抗议,拒绝跟这帮调查员再谈一个字。马上,劳伦斯那边到了
力。他打电话给我,口气很急:“为了调查能尽快结束,请你忍一忍,配合一下!”
“我是个中国人,你们美国要做得太过分,我可以马上离开这个国家!我以为美国是个最自由的国度…”我又悲又愤,哑了口。
“请你忍一忍,好吗?等我们结了婚…”我厉声打断他:“我宁可不结婚!”劳伦斯在那边顿时沉默了。他意识到我生活中的宁静的确是被这婚约毁掉的;我的确因为他而失去了跻身于无名之众的安全和自由。我不敢肯定我的每个电话、每次外出是否处于某种监视之下。最大的讽刺在于:我是在美国懂得了“人权”这字眼,而懂得之后,又必须对这个神圣的权力一再割让。亦或许,他们的人权是有种族条件的,对一个我这样的外国人,他们以为只要有一层虚伪的礼貌就可以全无顾忌地践踏过来。
劳伦斯在电话上出恳求的语气:“你一定要忍耐,就算为了我,好吗?”我答应了。我已意识到在这里做外国人是次等人种;次等人的人权,自然分量质量都不足。
转而,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已收到了美国驻意大利使馆的函。我想,也许我的忍耐会给我俩带来美好结局,那么就忍吧!
六半个月过去,那个带山东口音的调查员再次头。他请我去他的办公室会谈,却再次迟到半小时。此调查员先生四十岁左右,个不高,有无必要都张开嘴哈哈大笑,有种
真的山东式豪
。当你看到他一双油滑的灰眼睛时,你知道他的心
本不会笑。
“请坐请坐,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哈哈道。
我不置可否。
“怎么样啊?你和劳伦斯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计划。”我笑笑。
他装着看不见我脸上的疲惫和挣扎着下去的反
。
又是一间不见天的小屋。他开始问我父母的出生年月
,以及我自己在哪年哪月哪
做了哪件事。我仔细地一一答对,一个数字上的误差就会被认为成谎言。谎言不可能被
确地重复。
“这些问题,上次那位调查员已经问过四遍了!”我终于苦笑着说。
“是吗?不过我是头一次问你,不是吗?你的每件事对我都是闻所未闻!”他摇头晃脑地用着成语。
我突然意识到,上次他本不是因病失约。他成心让那个年轻调查员先盘问我,目的是找出我两次答对中不相符的地方,那将是他们揭开我“真相”的索引。问答还算顺畅。我有什么好瞒呢——出身于文学家族的我十二岁成为军队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二十岁成为小说家,祖祖辈辈没出现过政治人物的家族繁衍到我,政治观念已退化到了零。
“isyourfatheramemberofcommunistparty?”(“你的父亲是共产员吗?”)他突然改成英语问。我明白他的用心:他想制造出无数个“冷不防”我在母语上的设防,极可能在第二语言中失守。一瞬间犹豫,我说:“是的。”问答又顺畅起来,如此持续了半小时,他无缘无故再次山东味十足地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的合作十分理想。我心松弛下来。他一面收拾桌上的案卷,一面不经意地对我说:“有件小小的事还得劳驾你协作。”
“什么事?”
“假如我们要你做一次测谎试验,你是否会答应?”这太意外了,我企图看透他似的睁大眼。
“绝不会费你太长时间,”他开导我“这样可以大大加速调查进程。”一时间我想到劳伦斯的话:“请一定再忍耐一下,就算为了我!”我点点头。
晚上我在电话上冷静地告诉劳伦斯,我接受了做测谎试验的要求。他那边炸了:“你怎么可以接受这种无理要求?!这简直是人身侮辱!只有对犯罪嫌疑才能提这样的要求!”
“那我怎么办?!你以为我情愿?”我气恼并充委屈。
“我要起诉他们!这已经成了迫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