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人间道 第二十五回 替天地尽道 行者祭刀奋英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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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安向这花少狂奔而来,间早被武松砍中,倒在地上挣命,被武松上前一脚踏实口,口中连叫「好汉饶命!」刘明等人将高衙内、林娘子、张若芸、锦儿、秦儿并宛儿六人一个个推到武松目前跪好,只见武松瞧了瞧高衙内,说道:「你便是那号称东京第一花太岁的高坚高衙内?」高衙内只觉头一热,竟吓得了,水淋了一,那里还敢说话,只点点了头。

武松见他吓得凶了,便冲富安说道:「你便是那干鸟头富安?」富安惨声哭道:「呜……正是小人……小小家中尚有八十高堂,只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武松道:「好,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武松今只为哥哥林冲报仇而来,高衙内与张氏二姐妹通一事,我已寻得茶房王婆,问了个一清二楚。你只须说出他们是如何害死我哥哥的,便饶你一命。」富安当即说道:「与小人无关,与小人无关啊……全是高衙内的小妾张若芸害死林教头的……只怪她一人啊!」当下便将张若芸如何背着高衙内赚取林冲放弃林娘子,并活活气死林冲之事,全盘说出。

武松问完,说道:「原来恁地。谁是张若芸?」富安道:「便是那穿紫裙的妇人!求好汉饶我命啊!」武松笑道:「你与人为奴,为虎作伥,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今却饶你不得!」言罢手起刀落,只见「干鸟头」这颗鸟头,已滴溜溜滚在一旁。

若芸只吓得面如白纸,见武松眼光向她扫来,见头势不好,却待要叫,早被武行者把脑袋揪倒过来。林娘子原本以为,那丈夫林冲虽狠心弃她而去,但他毕竟尚在人间,此时她才知道,原来林冲早被亲妹张若芸害死,一时万念俱灰。

她知此事归结底,实因她与高衙内通后自已始终未将真相告诉丈夫,眼见亲妹命在当场,心下大为不忍,急叫道:「叔叔,且饶了家妹。一切罪孽全因奴家而起,你要杀,便杀奴家一人吧!」武松听得这一声‘叔叔’,心中一动,不由想起当年那人。向张若贞看去时,见她眉目间与那人果有几分相似,又见她不顾命,一意维护亲妹,这份舍已为人的拳拳亲情,倒令他好生佩服,不由冲林娘子道:「你便是张若贞?」林娘子万念俱灰之下,原本清澈的目光早已散无神,竟毫无惧意,只道:「正是!」武松点点头道:「你且莫急,一会儿便来杀你祭刀。林冲哥哥灵魂不远,看兄弟与你报仇雪恨!」言罢,两只腿踏住张若芸两只胳臂,扯开脯衣裳,从刘明手中取过一把尖刀。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右手去挖开脯,抠出心肝五脏。又胳察一刀,便割下张若芸头来,血地。

那边高衙内并锦秦宛三女使都掩了脸尖叫,见他凶了,都不敢动,知道今大事不好,只得随顺他,个个只等受死。

正是:莫思身外无究事,且尽身前有限杯。善恶到头终有报,高飞远走也难藏。

武松杀了张若芸,王岩用酒为他净了右手,他便又从刘明手中取回戒刀,缓缓转过身来,一刀便向林娘子粉脖上劈来。若贞蓦然想起,今这一幕,似早在九年前一场梦中见到过,原来冥冥之中,自已早有此报。她一时目光瞧向远方,眼神中竟出一丝欣:「冲郎,奴家对你不住,这就下来陪你……」这一刀眼见就要砍中若贞蝤颈,武松猛然间看到她那眼神竟与当年那人无异,吃了一惊,刀口将将触及她那粉肌肤,竟砍不下去,立时收住。只听锦儿并高衙内同时叫道:「且慢,杀不得啊!!」以武松刀法之快,若非他自行收刀,旁人如何来得及阻住他。只听武松问道:「如何杀不得?」这一问好没来由,连他自己也深惊讶。他一生杀人无算,从未如今这般出现片刻犹豫,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

只听锦儿道:「端的杀不得!她,她腹中怀有,怀有林冲的孩子。」武松又吃了一惊,将戒刀在若贞肩上,冲锦儿喝道:「我哥哥的孩子?你此话当真?」锦儿忙道:「奴婢如何胆敢欺瞒清忠祖师爷!您若杀了林娘子,便是害死了林冲的骨啊。我叫锦儿,打小便是林娘子的贴身丫鬟。我家小姐一生敬重林冲,害他的只是她妹妹,与我家小姐无关啊。」当下便将林冲风瘫在,林娘子衣不解带服侍他三天三夜,又服侍他行了房事,终于怀上林冲孩子之事,说与武松听了。又说林娘子之所以委身高衙内,全是受了她妹妹张若芸的言语迫。

武松哪里肯信,问若贞道:「她这话可是真的?」若贞目光呆滞,只淡淡一笑道:「真假便又如何?叔叔,奴家多谢您不顾自身安危,为我夫君报仇。你要杀便杀,只痛痛快快一刀了事。奴家罪有应得,死时绝不皱眉。」武松见她肚腹隆起,果已怀孕,只不知腹中胎儿,究竟是林冲的,还是她夫高衙内的,一时踌躇难决,说道:「我武松这一生,吃软不吃硬。你若当真求我,我便饶了你。」若贞淡然道:「只求一死,叔叔不必多言。」倘若林娘子开口向他求饶,武松这一刀早砍了下去,当即教她身首异处。但若贞一意求死,反教武松心下佩服:「这女子与众不同,倒也是个人物。适才又愿为她亲妹抵命,这样的女人,我平生从所未见!」他将刀口割在林娘子粉颈之上,见一丝鲜血已然破而出,她仍面无惧,不似作假,不由又向她目光中瞧去。只觉那目光当真与当年那人一模一样,也是一副桀骜淡定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阵巨痛。蓦地里想起鲁智深圆寂前给他的那篇颂子:「平生不修善果,只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信来,今方知我是我!」武松心道:「好个金绳玉锁!师兄深知我心,知道我始终放不下潘金莲、张玉兰,走前仍教我放开心结,我竟然忘了!金莲啊金莲,为何我至今还放你不下,又来动刀杀人?我若真杀了她,到底是为了林冲报仇,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旧事!」想罢,心意已决,缓缓收起刀来,还入鞘中,说道:「不想你倒胆气过人,也罢,今便不杀你!」他见高衙内脸现喜,心道:「此人对张若贞还真有情义,并非只图。」想罢一把将他提将过来,说道:「你这徒,害人不浅,今若杀了你,倒便宜你了。你莫高兴得太早,只是今我杀的人多了,不想再杀罢了。先暂且留你一命,将你拿到林冲墓前,再杀不迟!」武松将高衙内放倒在地,转身冲众女道:「念在她腹中怀有胎儿,今饶尔等一命。」言罢叫王岩取过笔墨,飞笔写了一封书信,与王岩道:「好兄弟,劳你领四个弟兄,带她们到沧州柴大官人府上,教大官人先收养这几名女子一段时。待张若贞产下胎儿,断了后,再将她和孩子一并带到六和寺来。我要亲眼瞧瞧,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林冲的后人,再来决定杀不杀她。若那孩子长得像这徒,便将高衙内和张若贞一齐在我哥哥墓前杀了,也好祭奠亡灵。其中备细,全在这封书信上,柴大官人一看便知。」王岩拱手领命,与四个兄弟押着众女上了两辆马车,径向沧州驰去。刘明早将高衙内绑了个结结实实,武松单手将他提到马背上,与刘明一齐翻身上马,取小路直奔杭州而去。

正是:乾坤宏大,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使心用幸,果报只在今生。积善存仁,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万种强为,争奈随缘俭用。心慈行孝,何须努力看经。意恶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诗曰:在世为人保七旬,何劳神。世事到头终有尽,浮花过眼总非真。贫穷富贵天之命,事业功名隙里尘。得便宜处休喜,远在儿孙近在身。

却说武松押着高衙内回到六和寺,将这少关在林冲墓边一栋木屋之内,只等王岩等人来将张若贞并新生儿带到林冲墓前,验明那孩儿生父之后,再行祭奠亡灵。

光明荏苒,转眼便过了半年。这一,一道人来报,说寺外来了一个红衣女子,要见清忠祖师。武松笑道:「你恁地糊涂,我早说过,若非紧要之事,不再与任何女子相见。」那道人道:「祖师莫怪,我也是恁地回她。但那女子早料到祖师会有此说,她给了小道一个铭牌,说祖师若是看了,定会见她。小道不识字,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她还与小道赌了一千两银子,说祖师看了后若仍不见她,便输与本寺作香火钱。小道心想,既然如此,祖师还是不见她的好。」武松奇道:「什么铭牌?拿来一瞧。」那道人递过一个金灿灿的镀金铭牌,武松尚未看清那铭牌上写的什么,已是全身一震,心道:「这是我水泊梁山的头领符节,为何会在那女子身上?」取过来瞧时,果见背面刻有‘梁山泊天巧星’六个小字,翻过来一瞧,只见正面铸有‘子燕青’四个烫金大字。

武松知道这符节决计作不得假,他乍然见到往兄弟的符节,不由虎目含泪,忙说道:「快快有请。」那道人心中嘀咕:「明明是祖师爷自己糊涂了,却来说我。如不见那女子,轻易便得了一千两善钱,祖师却非要见她。」当下只好将那女子请了进来。

武松见那红衣女子身姿飒,眼中含笑,十分美丽之中,倒了七分英气,不似寻常人物,忙单手作揖,说道:「不敢苛问施主名讳,施主可是我兄弟燕青的旧朋友?」那红衣女子笑道:「清忠祖师大名播于四海,小妹李师师今得见尊容,甚荣幸。燕青是师师的义弟,若非师师持有天巧星符节,也见不到大名鼎鼎的行者武松了。」武松惊道:「施主便是东京那位花魁娘子,封号飞将军的李师师?(注:李师师曾被宋徽宗敕封飞将军)。」那红衣女子抿嘴道:「可不敢当,小妹正是李师师。」武松心道:「当年宋公明哥哥得遂招安心愿,全仗这李师师与天子周旋,此女实与我梁山有恩,倒不可怠慢了。」当下说道:「承蒙施主当年善待梁山,不尽。不知我燕青兄弟现在何处,可是有了危难?」李师师心道:「这武松果然明不虚传!旁人见了我,早已魂不守舍,他却丝毫没有动心,还在关心他往兄弟,确是一条好汉!」说道:「我这义弟是个豪情子,心在四方,运游四海,人踪不见,小妹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最|新|网|址|找|回|——www.xiaohuks.com武松奇道:「不知施主今前来,所为何事?」李师师道:「清忠祖师是快人,小妹也是明人不说暗话。小妹今来,只为救两条人命。」武松讶道:「两条人命?却不知是谁的命这般值得,竟劳动花魁娘子大驾?」李师师道:「祖师哥哥折杀小妹了。小妹要救的,一个是林娘子张若贞,一个是高坚高衙内。」武松吃了一惊,心道:「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竟教她知道高衙内被我押在这里?今若不杀了她,只怕后患无穷。她一个弱女子,我一拳便能了账,但她竟然毫无惧,显是有备而来,只怕现下寺外已布朝廷兵马,说不得,只好将她扣为人质。」李师师见武松漠然不应,知他心意,掩口笑道:「祖师哥哥,若是朝庭知道高衙内关在六和寺里,还会等到今才动手吗?您且放心,小妹只是一人前来,您无需防范。您那在野猪林行事,有个车夫是小妹的手下,他当并没有死,逃回来把一切都告知了小妹。但您羁押高太尉养子之事,小妹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武松见她言语坦然,不似作伪,心道:「她这话倒是说得不错。我若贸然对这女子出手,怎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且她看究竟有何图谋。」当下冷然道:「不知那两人与施主有何干系,竟劳动你来救他们?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李师师嫣然道:「小妹以为,行者武松威名赫赫,绝不会轻易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实不相瞒,那林娘子,正是小妹的亲姐姐。那高衙内么,说来羞人,却是小妹的旧相识,故而救他。」武松又是一惊,忙道:「你说什么,张若贞是你亲姐?」李师师道:「正是!小妹以前也不知道,还曾与她义结金兰,只是后来找到一个人,他将一切前因后果,尽数告知小妹,小妹方知自己的身世,知道张若贞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武松奇道:「你找到一个人?却是何人?」李师师从怀中取出一把乌木短剑,递给武松道:「您一看便知。」|最|新|网|址|找|回|——www.xiaohuks.com武松将那短剑拿在手中,只见乌木剑柄上刻有‘入云龙公孙胜’六个小字,正是当年天闲星布道作法常用之物,不由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公孙师兄的法器。你说他告知你身世,如此说来,你真是张若贞的妹妹?」李师师道:「何止如此。要说起来,他们张家与你们梁山那菜园子张青也有些渊源呢(见本书第十回),您便是瞧在张青份上,也该放过我姐姐一命。」武松越听越奇:「张青哥哥?」李师师笑道:「是啊。说来话长,祖师哥哥,我们便这般站着说话么,你也不请小妹吃一杯清茶?」武松忙唤侍从沏上两碗香茶,请李师师坐下。李师师这便将张蔡两家过往的恩怨情仇,以及入云龙公孙胜为何将她从蔡京手中劫去,托李妈妈将她训养为绝世艺,以便来与君皇周旋,助梁山好汉招安一事,一并说与他听了。

武行者听罢,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她家有恁多苦难,我梁山兄弟受招安一事,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也罢,既然如此,施主又有恩于我梁山,加之张若贞已为人母,便饶了她一条命,但她须来我哥哥墓前赎罪。」李师师心下大喜,一时明眸转,妙目直瞧着武松,忙问道:「她自然该来,那高衙内呢?」武松沉道:「施主虽恩惠过梁山,但自招安之后,我等兄弟受尽臣利用,十亭中折了七八亭,远出公明哥哥意料之外。施主的恩惠,也只说的上功过参半了。高衙内这厮虽没起过害死林冲之心,但造孽非小,虽是你的旧相识,他这条命,却也饶不得。」李师师撅嘴嗔道:「就知您有这一说。祖师哥哥,小妹若偏要您饶了他呢?」武松冷笑道:「莫倒是你只是一个弱女子,便是皇帝老儿亲来,武松也饶他不得!」李师师掩口一笑,忽道:「话也不要说得太绝。若是小妹拿一人之命来换高衙内的命呢?您答不答应?」武松见她夹不清,冷冷地道:「你休要多言,我武松在世间再无恩仇纠葛,任何人的命,也换他不得!」李师师掩口笑道:「若是宋公明的命呢?」武松这一惊非同小可,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你休得造次,竟敢拿公明哥哥的命来说笑!他早死于贼手中,你再说时,皇帝认得你,武松这拳头却认不得你!」李师师俏嘴一嘟,说道:「小妹哪有说笑。您若真以为宋江被蔡童高杨四贼害死了,那也由得你。」言罢,起身便走。

武松急忙抢上去拦在她身前,说道:「且慢!你先把话说清楚!」李师师笑道:「堂堂打虎英雄,清忠祖师爷,还来欺负奴家一个小女子么?」武松急道:「今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出这寺院!」李师师幽幽叹道:「原以为您是个英雄好汉呢,没想到也来欺负女人。好吧,实话对您说了吧。高俅等臣假借赐御酒之名,派人去楚州毒死宋公明。那高衙内在府上听得消息,偷偷跑来说与小妹听了。小妹敬重你们梁山好汉的为人,不忍见忠良死于非命,派心腹骑快马赶赴楚州密报宋江。你哥哥智谋过人,怎会想不出偷梁换柱、金蝉壳的法子?死的那个,是与他相貌相似的一个死囚而已!」武松大喜道:「此话当真?公明哥哥现在何处?」李师师道:「小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你们兄弟的情义来说笑。他现与李逵、吴用、花荣三人在淮安府城外蓼儿洼隐居。小妹也怕您当真对我动,来之前专程去了趟蓼儿洼,好不容易找到宋江,求他写了一张字条。」言罢,从袖口中取出那字条来。

武松接过看了,只见字条上写道:「武松兄弟:蒙师师娘子相救,现已逃出楚州,避祸隐居淮安蓼儿洼。只因此间风物,与我水泊梁山相似。若能于此地图一终老,幸之甚已。万望安好,勿以为念。宋江亲书。」武松看了,确是宋江亲笔无疑,眼中不由滚下泪来。他不想让李师师瞧见他落泪,向她纳头便拜,说道:「施主与我宋江哥哥实有大恩,适才无礼,万乞恕罪。」李师师忙将他扶起,甜甜一笑道:「何罪之有。您如此重义,小妹端的好生敬重。只不知高衙内这条命,值不值得一换?」武松笑道:「罢了罢了,能救得我哥哥,也有他一份功劳,今便放了他。还望施主以后能教他好生为人,不要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了。」李师师笑道:「小妹自当管教他,让他离高俅掣肘,只避世隐居罢了,再不去夺人室了。」当下,武松命刘明取一黑袋子将高衙内罩了,抱到李师师车上。李师师也叫人扛来两大箱银子,抬到先前那道人面前,说是输与六和寺的香火钱,直惊得那道人吐出长舌,半晌收不回来。

又过了两月。这一,寒风萧瑟,王岩等好汉押着林娘子并锦秦宛三女使,从沧州柴进府上回到六和寺,令若贞跪于林冲墓前。

若贞左手怀抱婴儿,不见高衙内,只道他早被武松杀了。见到亲夫墓碑,不由悲从中来,手抚碑文,失声而泣道:「官人,奴家今便来陪你……」寒风吹得若贞鬓发拂面,武松见她哭得悲切,不由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来,从她手中接过那婴儿。见这孩儿脸蛋红扑扑的,豹头环眼,果是林冲之后无疑,心下大喜,说道:「这孩儿与我哥哥生得好像!嫂嫂,过往之事,我已然尽知。既然林冲哥哥有后,武松要将这个孩子收在寺中,传他一身武艺。」若贞听武松竟叫她嫂嫂,呆了一呆。想到武松取了孩儿去,当即便要杀她祭奠亡夫,脸上竟浮现一丝笑容,淡然道:「多谢叔叔。这孩儿是个男孩,奴家为他取名林松,是谢你不辞辛劳,为义兄报仇之德。林松他得您照拂,福分不浅,今后定能有所作为……奴家早该下去陪官人了,如此也去得安稳了……」武松将婴儿给刘明,从怀中取出一页纸,悯然道:「我在你丈夫房中检点旧物之时,找到了这页纸。纸上文字,是他回京寻你之前写下的,你看看吧。他从未对你忘情,过往所以弃了你,实为你后半生着想,盼你安好,你也不必轻生了……」若贞接过那页纸,只见上面写了一首诗:墙头斜画离哀,寺院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愈八年,庙园梅老若痴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思踪泪潸然。

若贞看后,泪如雨下,痛哭道:「官人,奴家对不住你!」蓦地里从怀中取出一把解腕尖刀,全力向她那美丽的膛刺去,霎那间刀尖已至口!

武松大吃一惊,右手道袍迅疾拂出,电光火石之间,已裹住她手腕,向外疾扯。劲力到处,若贞只觉再也拿捏不住刀柄,只听当啷一声,那刀已落在地上。

若贞放声悲泣道:「你,你不是要杀我么!为何不让奴家自行了断!!」武松慨然道:「嫂嫂,你决意寻死,足见你对林冲并非忘情负义!武松认你为嫂,也不枉了。世间恩怨造化,情两难,又岂是一死了之说得清楚。我过往曾杀了自己过的亲嫂子,时常恶梦身,夜不能寐。师兄鲁智深教我解开心结,现如今不再杀你,便是看得通透了。你走吧,放心把林松给我便是,从此海阔天空,好生为人!」言罢,从刘明手中接过那婴儿,迈开大步,袍袖随风飘起,已飘然而去。

锦儿、秦儿并宛儿连忙涌了过来,一齐跪倒在若贞身畔。四女在林冲墓前,抱头痛哭。

正是:沧海横,如颂英雄本。天若有情,方显自在沧桑!

三月尽头,光明媚,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若贞与锦秦宛三女使从市集买菜回来,自去院中晾晒衣物,锦儿等便在厨房整治午饭。

她在杭州城效外租下一个小院,与锦儿等人在此已住了月余。刚晾好一件白裙,恍惚听见间壁主人卧房内似有人声,隐隐约约竟似女子娇声音。她自搬到这里来,隔壁房子便一直无人租住,始终空着,不想今来了租客。她心觉奇怪,左手持着一拍衣短,轻手轻脚,向那卧房走去。

近到房前,那声音又传将出来,这回听得真切,只听一女子闷道:「姐夫,轻些嘛……别再了……不要让我娘等得急了……早些接了姐姐去吧……嗯嗯嗯……这般大……得人家那里好啊……」这声音有几分悉,只是那女子似闷在被中,传出来的声音嗡声嗡气,很是失真。

只听一男子也闷声说道:「等你姐多时了……只不见回……怎能虚耗时光……自当,自当先快活一会……」若贞心下坠坠不安:「莫不成是那女子背着她姐,在这里与她姐夫挨光?这,这还了得!」她忽儿想起当年便是因为无意中偷听到亲妹张若芸与高衙内通,才引出后来那许多造孽之事来,当既转身走,却听那女子又闷道:「大虫……轻,轻点嘛……就知,就知欺负小妹,早知今你这般坏……便不去冒这大险,救,救那黑三郎宋公明了……」若贞听后大吃一惊:「宋公明?她说的可是当年的梁山之主宋江?听说他,他不是早死了么,怎么竟被这女子冒险救下?她究是何方神圣人?」若贞好奇心起,见窗框并未掩紧,出两指宽的隙,便靠近窗前,轻轻支起窗户,向里一望。

这一望,果见房内一张大之上,两个人裹在被窝里正做那快美羞事,只是两张脸都被一被捂住,看不见人。

只听被内早传出沉闷的送水声,那男人却仍在被中不住耸送,闷哼道:「我若是死了……你母女几个……哪里,哪里去寻本爷这般好的官人……今接了你姐去……明便去扬州,与干娘相会……定教你们快活一生……哦,得好……好妹子,你将山庄偷偷搬到扬州……做得当真隐秘……」若贞只听得一颗心‘扑通’跳,却听那女子道:「可美了你……从此母女三收……害得奴家从皇上那里骗回《清明上河图》……用来,用来换了扬州那处大庄园……供,供你乐……」

「说……说起来……还多亏出了这事,旁人皆以为本爷早没了……哈哈……若非如此……你又怎能定下决心,离开那臭老儿……到江南来陪我隐居世外……」

「冤家……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说他是臭老儿……你不,不要命啦……哎呀……好深啊……轻……轻点嘛……」若贞心中难以置信,一个声音只在脑海中反复响起:「他,他没死?不会的,不会的,当锦儿仔细问过刘明,说他早就死了……难道?不,不会的……」她越想越惊,却见两人在被中越做越,那女子也越叫越,猛然一声长,似已到了巅峰。若贞只看得呼急促,一时忍耐不住,终于轻轻‘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这声音虽然小,但那男人已然听到,猛转过头来,只见窗口站一极美少妇,正支窗窥视,定睛一看,不由又惊又喜。

若贞右手支着窗框,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霎时之间百集,往事如浮花恋影飞过,也不知是喜是忧,左手一颤,那拍衣短已掉落地上。

俩人脉脉对视,都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是:风又绿江南岸,神州大地散。惟愿此书成绝响,人间不见贞芸劫。

千百年后,有人赋词叹曰:霎时新月下长川,江湖变高楼阔路。试看广厦隐处,多少偷情建树,各自云飞渡。虚名薄利不关愁,裁冰及剪雪,谈笑说媾。

评议外遇并劈腿,分真伪盛行中州,雌雄扰扰嘿咻。婚姻如脆柳,情类虚舟。见负心无数,水无数,更有那绿帽无数。奢求情缘柱,拟良禽择木,恐心伤苦长无人顾。不如且覆掌中杯,再听取声依旧。

【后记】高衙内后与众妾隐姓埋名,隐居扬州桃运山庄。他换姓为‘韦’,与‘伪’字相谐,暗喻并非真姓。扬州馆行业尤其昌盛,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相传与李师师率先在此开设青楼不无关系。清朝初年,扬州丽院出了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此人姓韦名小宝,据传正是高衙内的后人,个中真伪,已难以考证。

【补记】武松单臂擒方腊取自元杂剧、地方戏剧和水浒平话(即评书),并非水浒传原文。但学术界普遍认为,水浒传只有前七十回才是原作者所著,无论是100回本,还是120回本,70回后均非正本,且都为了不被朝廷封杀而做过大量篡改,故采用民间行的平话本更为可靠。因为水浒传本就取材自民间平话,而原文中朝廷对武松的封赏远大于他的实际功劳(蔡京的生辰纲才十万贯呢),反而与民间传的武松单臂擒方腊更为匹配。

同样的原因,鲁智深的那篇颂子也大有可疑。第一:平生不修善果,只杀人放火。纵观整个水浒传,这完全不像是鲁智深的作为。第二: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金绳玉锁更与鲁智深扯不上半点关系,全书只有武松遇到过的两个女人潘金莲和张玉兰才称得上金绳玉锁。故而猜测,古本水浒平话应该给武松和鲁智深都写了一篇颂子,而后来的篡改者,张冠李戴地把写给武松的颂子安在了鲁智深身上。所以,本文改写为鲁智深圆寂前用这两句话点化武松。

本文结局已修改,与大纲全然不同。概以为悲剧结局大多难被人接受,故以团圆结局收尾,止增笑尔。

关于西门庆那本《调秘术》、高衙内练成的那套「调功」及房中术《云雨二十四式》,将在后作《神雕别恋之芙蓉传》中仍有描述,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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