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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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宸谓公主曰：「我虽三生有幸，能与殿下合，却不怎甚了解你的生平，真是惭愧。」籽儿伏在他怀里，目柔情，笑说：「妾这一身见过男子无数，他们目光所视皆惧我，要么就觊觎我的身子，要么就想攀我的身份，却不曾你这偷心贼，只把妾身的心给摸了去，却对籽儿其他不闻不问，把籽儿等得好苦。」萧宸笑道：「我看史书上写，女帝曾想将你嫁给姓薛的，叫薛什么……」

「薛伯……」凉国公主幽幽叹道，「他乃是右千牛卫将军，是祖母的左膀右臂，我宁死不愿嫁他，他却始终来侵扰我。」

「哦？那后来呢？」李？想到这里甜甜一笑：「后来你这偷心贼就在祖母面前说话，将我放出去，我就不再受束缚了。」萧宸笑着说：「那那个人后来呢？」

「他？」美仙主想了想，「妾身只听说那人的父亲后来参与了太平公主的叛，连带他放岭南，但是在途中自尽了。」

「自尽？唉，算了，也好，你没嫁他也算是躲过一劫。」美仙主蹙眉道：「夫君此生未曾见过我祖母，不知她的秉。那薛伯英武神气，就算失意怎可自尽？我那祖母心狠手辣，又怎么会放过叛之辈……」萧宸愣了一下，随即叹息道：「可怜……难怪人言：无情最是帝王家。」美仙主靠在了萧宸的肩头上，柔情道：「所以籽儿宁肯在寺里孤寂一生，也不肯回了。」萧宸笑了笑说：「咦！籽儿，你这话似乎哀怨我不肯要你似的。」美仙主莞尔一笑，眼角弯成月牙：「那是当然！就怨你，叫妾身等了这么久，就是你这偷心贼，坏了籽儿的终身大事……」

「哦？那咱俩今不算，我下山替你找个好人家，你再嫁了吧。」美公主撅着小嘴道：「哼！才不要，休想把籽儿丢开，籽儿就是作鬼也不放过你。」萧宸哈哈大笑：「可不是吗！我躲了一千年都没躲过你的手掌心，还不是乖乖要回到你身边。」此话说得美仙主喜笑颜开，芳心大悦，秀脸摩擦着萧宸的膛，恨不得把身子骨都融进他的身子。

「你这坏贼僧，死后也不和籽儿葬在一块，倒叫人家孤独徘徊。倘若肯与我相一年，籽儿也死而无憾了。」凉国公主又是幽叹，这样说乃是要得丈夫的更多疼。

萧宸难过地说：「我今来还公主的恩情，倒叫我要空想籽儿几十年。倘若我今生死后魂不散，也要重游此地，再等你个千年了。」公主心中暖暖的，温柔道：「不消千年，只需萧郎记得妾身一年，籽儿便无怨无恨了。」萧宸听着，忽然就落下泪来，泣不止。

凉国公主慌之极，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安抚他，又是一阵自责。

萧宸又羞又愧，握着她的小手说：「籽儿，我并非为你而哭，乃是为自己哭。你不知我此生如何，我早有离我而去，我俩约定奈河桥上三年之期，却不曾她竟称许我千年，那孤独荒漠，千年何期难等，如此想来，公主凄凉，何以言说？」凉国公主虽然不知，亦知道他有几个红颜，于是轻声安，也不敢再问。

萧宸喃喃，自觉对不起她，便也不敢相瞒，于是把自己这前半生的遭遇都说给她听。

她时而叹息，时而宽怀，时而动，时而欣喜。

凉国公主人美心善，切郎君胜过自己，听闻他与如此多的美貌女子行房也只是心中微叹，却更怜惜他的心思，不忍见他难过伤心。

「萧郎你今年二十，却把我这一生都盖过去了。我虽年二十七，却平淡如水，我在这漂千年，见这河水从无到有，又见它干涸重生，这花开凋谢，这草青黄枯，百年四季，千年轮回，这里人不知换了多少茬，雪下了多少遍，电闪雷鸣，夏秋冬，只觉乏味，不觉解忧，只是见你才喜……」凉国公主说了又说，泪眼朦胧，她仙子般的身躯高挑微颤，说得动情。

「有如此多的女子在你身旁，籽儿心中妒忌她们，却又十分羡慕，羡慕她们可以长伴你身旁，但转念一想，夫君此生能有如此多的知心红颜陪伴，妾也可以安心离去了……」萧宸听闻大哭不止：「娘子啊……你怎舍得离我而去啊……」两人泣不成声，相拥而语，喃喃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夏的夜又是如此短暂，眼看天泛白，朝霞渐现。

本来凉国公主坚持了千年全靠一股信念，这股信念随着夙愿完成慢慢飘散，又临近天明，气骤起，这时心气大，身影若隐若现，似有魂飞魄散之意。

「冷……籽儿好冷……抱抱籽儿……」公主浑身颤抖，萧宸连忙抱住了，却觉她的身体比冰还要冷。

「还是好冷……籽儿冷……」她忽然慌地说，「萧郎，为什么天又黑了？快掌灯，快掌灯来……」萧宸大惊，只觉她的身子越来越轻，到她马上要不省人事了，于是慌忙说：「是是是，天黑了，月食了，籽儿勿怕，相公在这儿……」她听到这话才到心安，更把身子进萧宸怀里，温笑道：「相公身子好烫，籽儿好暖！」凉国公主双眼睁着，却漆黑一片，萧宸心痛至极，知道她双眼失明，即将离去，不免心生哀伤，大哭不止。

「籽儿，我舍不得你……我萧宸舍不得你走……唔嗯……啊……」李？听得夫君那悸动人心的哭泣声，不免也跟着伤心，落下泪来。

「夫君不要哭泣，这样籽儿……籽儿也舍不得走了……呜呜……」两人哭了片刻，只觉怀里的美公主手脚冰凉，再一看面无血，嘴发白，颤抖不止。

「娘子，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

「夫……夫君……籽儿……心意足……再无哀怨……若是……若是来生再遇……定要随你去……天涯海角……万死不辞……」她微笑着抚摸萧宸，要攀他的脸庞，萧宸连忙将她手捂住自己的脸，冰凉刺骨，遥遥无力。

「渡……籽儿，籽儿还要轮回……下世再嫁与君为…………」她声音颤抖，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萧宸泪如雨下，哀伤之极，颤颤巍巍，念起《心经》。

「观……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多时……照见……五……蕴……空……度一切苦厄……」随着萧宸念动佛经，籽儿微笑落泪，一束金光落下眼帘，滴落在青青草地上，不多时，娇躯化为淡淡青光，点点滴滴飘向空中，不复佳人。

萧宸愕然，呆若木，手中握着美公主的发簪，张开手掌，一只萤火虫飞开。

萧宸看着那萤火虫，自由自在，散漫飞翔，消失在草木之中。

这时听得有许多僧人在院子里念诵佛经，悠悠唱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全唐文卷二百五十八大唐凉国长公主神道碑》萧宸坐在河边，将婚服埋葬，立坟竖碑。

乾坤既分，彖象攸配，变则成女，终于归妹，惟长公主乎！公主讳?字花籽。我兴家邦，天锡宗社。昌运及五圣，真享鸿名；圣期至六神，武膺骏命。焉？絪缊构极，倬彼云汉；的沥乘，华如桃李；顺颜承志，约礼知节。得茧馆从蚕之仪，采公习史之艺。载瞻汤沐，爰赋井田。其创也与，多于仙源；其徙也称，长于凉国。杂佩明珰，褧衣锦裳。荧荧煌煌，有秀有芳。居回英以虹倚，动群超而翠翔，媛成肃雍，侯守禄位。贵则能降，降而不骄；劳而在勤，勤则不匮：未尝有也。

上皇嘉之，而谓曰：台！和以乐，变乎风，挥五弦之尽美，观万物之从令。同听，乃亲故，特传于汝。公主清扬神洁，妙指心闲。犹白雪之词，冥通则应；类青溪之曲，多领悟皆赏。初荣赐以得，后诫盈而散：恩过鲁元主岂上邑？宠逾窦太常岂临山？每绝馆陶之祈，自无昭平之赎，粹温而，静好而详。以北渚之愁若何？西方之圣如是：大修圆果，深入至空。竟而瑶草沦霜，桂枝辞月，开元元年癸丑年，遇疾薨于黄梅县五祖寺，享年二十七。呜呼哀哉！上彻悬久悼，临次增涕。京尹护丧，群司蒇事。年仲冬壬午，陪葬于桥陵。生资敬，殁效充奉。萧史楼中，凤音何望？轩辕台下，龙得仍攀。子西华等，扶杖而立，茹荼以泣，潺湲赴宾，悯默观者。羽荷容裔，翰林酸嘶。又昭乎遗风，谁着缣简？垂厥后代，谅凭刊刻。丰碑诏立，睿札亲纡，捧戴则奔驰四灵，光华则回薄七耀。明山可转，况连于锐鈭；元圃惟积，重错于琅玕：俾铜缕之湮沈，由宝书而飞动。

又题曰：凉国公主李，讳?字花籽，夫萧宸，父李旦，祖父母李世民，武则天，天顺圣皇后垂拱三年生人，越一千三百零五年，逝于中共戊戌年。

凉国公主天资聪慧，浑金璞玉，仙姿美，才貌双全。

不幸哀逝，何其痛哉。

呜呼我，哭兮我，哀哉我。

天其有章，银汉玉璜。我则有祥，霄明烛光。柔只不忒，芳问允。何彼秾矣？其仪是则。凤凰于飞，公子同归。琴瑟在御，德音莫违。何泬寥之素秋兮，独杳杳之元夜？何暗忽之谁忍兮？痛明灵之不借。清霜月，楚挽将发。吹结云，秦声不闻。惟圣皇兮固金石，噫长主兮森松柏，荣以悼之兮长不斁。

夫萧宸立于中共戊戌年（2018）七月。

「亡在上，萧宸默首。夫不敢言今后不娶，亦不敢向天发誓，只是今后无论到何处，有谁人，将谓她曰：我们有一个家人，曾等夫千年，于今与萧宸结为夫，葬于此处，一夫，万年恩情。无论夫至何处，终究到何方，都亦不忘回返此处，念恩之情。如有来世，愿赴汤蹈火，以报我大恩，若有食言，天诛地灭，永堕万年。高山为证，悠河为凭，海枯石烂，至死不渝。夫萧宸叩首拜之……」第九十一章、下山“宸“阿宸，你在哪儿？”两句异常悦耳的声音传来，两个绝女子寻到河边，见萧宸坐在一座坟前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