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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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是空袭警报,表示本飞机已经进了云南境内,但不一定会到昆明这边来。师生们若是听到这种警报,本就不理会,照常坐在教室里上课做学问。

第三种是紧急警报,连续不断的急促短音,表明预警员已经确定飞机要来轰炸了。

抗战时期中国的防空预警系统非常完善,像之前那次重庆空战,若不是机朝东北边绕了一圈来偷袭,恐怕还没到三峡就被防空观测站发现了。

今天周赫煊听到的就是紧急警报,许多男同学第一反应不是赶紧跑,而是返回宿舍取来珍藏的零食——花生米之类的。

拿到零食以后,那些男同学就站在后校门等待,看到心仪的女同学立即上去。危险带来的是同生死共患难,分分钟拉近彼此的关系,若再能到坟地里躲着警报一起吃花生,再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那基本上就距离情侣不远了。

跑防空警报的“对儿”不是固定的,有可能这次刚悉起来,下次就被人抢了“女朋友”。写那副“人生几何,恋三角”对联的理科生,估计就是女孩子被人抢了吧,慨之下对几何学有了新认识。

见到石子嵌出的“恋三角”,周赫煊忍不住朝金岳霖看去,发现这位先生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皮箱。

汪曾祺的文章里记载,西南联大有一位研究东方哲学的先生,跑警报时带了一只小皮箱,皮箱里没有金银财宝,装的是一个聪明女人写给他的信。

很多人认为暗指金岳霖和林徽因,但描述却不对啊。金岳霖虽然也研究东方哲学,但更擅长于西方哲学,尤其是逻辑学,形容他的时候应该把“东方”二字去掉。

看来那位痴情的哲学教授另有其人……

“轰,轰,轰!”轰炸声不断传来,山里的先生们却面不改,或坐或站在那儿谈天说地。

除了周赫煊和两个保镖以外,山里还有“庚款掌控”梅贻琦,“易燃易爆”闻一多,“情痴圣哲”金岳霖,“橘子达人”朱自清,“踹裆狂徒”刘文典,“楼梯难上”费孝通,以及一个端着饭碗的野生男同学。

朱自清陶醉地吐着烟圈,点评道:“明诚你应该在昆明长住,教授们的香烟问题就解决了,昆明这边可不好买骆驼烟。”闻一多笑着接话道:“我无所谓,洋烟国烟来者不拒,反正有烟即可。”

“你是烟的大方之家。”朱自清说。

金岳霖则不同意闻一多的观点:“烟也分几个档次。上品为雪茄,中品为香烟,下品为水烟。中国的香烟和水烟都不好,太次了,我宁愿选择不。”这三位先生都是老烟,朱自清写散文把烟上升到哲学高度;闻一多上课时跟学生一起,有时候还找学生借个火;金岳霖曾经德国大雪茄醉过,醉烟之后产生了自杀念头。

朱自清哈哈笑着对金岳霖说:“那你是烟的行家。”闻一多则反驳金岳霖道:“洋烟是烟,国烟也是烟,雪茄、香烟、水烟都是烟。按我说,众烟平等,何分高下?这就跟人一样,当官的是人,做学问的是人,种粮食的也是人,都一个脑袋俩胳膊,本质上是相同的。”金岳霖不善言辞,只嘴硬道:“反正我不劣烟。”从烟就能看出两人的格差别,金岳霖属于那种宁缺毋滥的人。自从恋上林徽因以后,就此终身不娶,就好像知道了好烟的味道,宁愿忍着烟瘾也不劣烟。

金岳霖一生喜,起因也是林徽因开玩笑送了他一只大公。他不但在北平养,在昆明也养,到了李庄还养,似乎看见就看见了林徽因本人。

话题从烟开始,渐渐聊到国内外工业,非常认真地讨论国烟为什么味道比洋烟差。

紧接着,谈话内容渐渐转到物价和工资上来。刘文典也是个烟狂魔,他完一又找周赫煊索要一,点上烟说:“梅校长,现在物价涨得厉害,是不是工资也该涨了?有些老师吃不饭啊。”为什么三校合并以后,北大校长蒋梦麟和南开校长张伯苓会主动离开,让梅贻琦安心担任西南联大校长?

因为梅贻琦是清华校长,他手里有庚子学款!

你没听错,清华庚款还没用完——直到周赫煊穿越那会儿,台湾清华大学每年还能收到庚款支票。

梅贻琦摇头道:“每年清华庚款的定额有限,还要支付学生的留美经费,我是不敢轻易动用的。而且,给老师涨工资,那得教育部说了算,我不能擅自做主。”费孝通出主意道:“涨工资你做不了主,可以给老师们发补贴啊。”朱自清说:“对,补贴酌情而定。有在其他学校兼职讲学的,少发或不发,一心一意在联大教书的可多发。有其他收入的教授可少发,只有工资收入的教授可多发。特别是理工科的教授,他们的子确实难过。”梅贻琦皱眉道:“我再考虑考虑。”像朱自清、闻一多、金岳霖这样的文人,其实子还过得不错。他们除了当老师领薪水,还有各种稿费和版税,家底儿是比较厚的,支撑1939年的物价绰绰有余,甚至还能隔三岔五去下馆子喝小酒。

真正穷的是黄子卿那种理工科教授,虽然他出身士绅之家,但口袋里真没几个闲钱。

如今黄子卿已经测算出水的温标,属于国际科学界大拿,随随便便在国外找份工作都能过得很滋润。但他却选择回清华任教,并克服重重困难建立了电化学研究的实验设备,以前攒的钱全帖进去了。

从北平前往长沙,再辗转来到昆明。黄子卿拖家带口的,除了工资没别的收入,有时候还要自己贴钱做实验,所以穷得连香烟都舍不得买。

第885章【闻一多VS刘文典——真人PK】不管如何,反正老师们单靠工资是吃不的。

就拿梅贻琦来说吧,据他夫人韩咏华回忆:“1939年的月薪可以维持三个星期家用,后来勉强只够半个月,家里常常吃的是白饭拌辣椒,没有青菜。偶尔能吃上菠菜豆腐汤,大家都很开心了。”连校长家里都如此困难,更何况普通老师,能下馆子喝酒的全靠以往积蓄撑着。

在食堂里,梅贻琦请周赫煊回家吃小炒,那纯属打肿脸充胖子。若周赫煊真答应赴宴,估计一顿饭能把梅校长家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吃掉。

梅夫人韩咏华本来是没有工作的,她为了补贴家用,结合昆明当地的米粉做法,创造出一种江浙式米粉碗糕去兜售。此糕名叫“定胜糕”,取抗战一定胜利之意。

别看闻一多现在活得很潇洒,再过两年他的存款就用完了,只能捡起手艺给别人刻章赚钱。朱自清和金岳霖没钱买菜,只能开荒种菜自己吃,有时候还能救济一下同事。

梅贻琦心里真的很纠结,他当然想给老师们发补贴。只要给老师们发了补贴,他这个做校长的也能领到一份,至少可以顿顿吃青菜了。

但庚款每年是有限额的,不但要用来送学生去美国留学,已经在美国留学的也要靠庚款提供资助。西南联大这边还有许多常开支,需要使用庚款来解决,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再动庚款的。

历史上,西南联大总务长沈履很快就撂挑子了,郑天被赶鸭子上架接任。在郑天的软磨硬泡之下,梅贻琦才终于答应给钱,每个月给足补贴让老师们得以息。

谁知生活补贴赶不上物价上涨,教授们是越教越瘦,导致最后传出老师们集体绝食请求涨薪的谣言。

就在梅贻琦犹豫不决的时候,周赫煊突然问:“每位老师发100元补助,一个月需要多少钱?”梅贻琦说:“教授、讲师和助教,加起来总数有一百出头。”周赫煊道:“也就是说,每个月只需一万多块?”梅贻琦苦笑:“周先生说得轻巧,一年算下来就是十多万啊,我上哪儿去变出那么多钱来?”闻一多在旁边说:“也不能这样算,可以按级别发补贴。每月助教补贴40元,讲师补贴60元,副教授补贴80元,教授补贴100元,如此算来还用不了一万块。清华庚款那么多,一年几万块钱轻松就能解决。”梅贻琦像个葛朗台一样说出他的口头禅:“大概或者也许是,恐怕仿佛不见得。”众人听得直翻白眼,都不想再理梅校长了。

周赫煊突然说:“老师们的生活补贴我来出吧。”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包括那个刚把饭吃完的野生男同学。梅贻琦更是尴尬道:“这……这怎么好让周先生破费,教育部的事情,不能让你私人来贴钱。”

“我是大资本家嘛,哈哈,”周赫煊笑着说,“不如这样,我每月汇来10万元,有剩余的就留作学校经费。以后若是物价上涨,我也会酌情增加汇款,尽量不让大家饿着肚子讲课。”梅贻琦动地握着周赫煊的手:“周先生,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周赫煊调侃道:“只要别说‘大概或者也许是,恐怕仿佛不见得’就行。”

“哈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

笑之余,大家心中别提有多动了,这相当于周赫煊每年要拿出上百万元来补贴。而且随着物价上涨,这些钱就越出越多,普通的资本家肯定要被败光家底儿。

周赫煊倒是无所谓啦,他在四川建了那么多工厂,搞了那么多房地产,足够应付西南联大的教师生活补贴了。

刘文典拍手大赞:“中国资本家若人人如明诚这般,何愁国家不强,何愁教育不兴?”闻一多似乎看刘文典不顺眼,毫不掩饰的讽刺道:“补贴再多钱也不够你吃鸦片的。”

“我吃鸦片碍你什么事了?又没花你的钱!”刘文典顿时大怒。

闻一多也怒道:“你在自己家里没人管,你在教室里当着学生的面就是罪大恶极!中国衰败至今局面,鸦片就是第一大害人之物!”刘文典反辱相讥:“我在教室里鸦片就是罪大恶极,那你在教室里香烟又怎么算?你不仅自己烟,上课时还跟学生一起,我可没跟学生一起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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