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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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晔这时落座下来,看向贾珩。

暗道,如果河堤决口,淹没州县,也不知圣上会不会对这位永宁伯失望?

贾珩道:“赵老稍安勿躁,待询问过河道衙门诸位官员,就知虚实。”众人说着话,等候着锦衣府卫从淮安府中带回相关官员。

过了一会儿,刘积贤大步从外间而来,面凛肃,抱拳道:“大人,主管泗州河堤的淮扬河务道同知刘任丘,悬梁自缢在家中,仵作还在验尸,其他官员尽数带来。”此言一出,官厅中众人心头都是一震。又死了一个?

贾珩眉头皱了皱,冷声道:“河堤坍塌一处,相关监河官员都畏罪自杀,如果尽数坍塌,是不是这些人都要一死以谢天下?”赵默面黑如锅底,又死了一个,似乎有些不寻常,只怕等会儿不好询问虚实。

“彼等或以为一死就可逃罪责,但本官这里不行!”贾珩目光沉,冷声道:“凡淮扬、淮徐河务道以下,上至管河道司,下至闸官,凡事涉泗州一案者,不论大小官员,全部以锦衣府拿捕讯问,本官就不信,还都能畏罪自尽!”转而看向一旁的彭晔,质问道:“高斌等河官为何不着人监视,任由其以死相匿罪责?”彭晔道:“贾大人莫非忘记了,下官为都宪之官,只有上疏劾奏之责,并无拿问之权,况朝廷自有钦差大臣坐镇,下官敬陪末,如何好擅作主张?”说白了,两位都察院的都御史,只是来查问河堤情况,然后写奏疏陈奏朝廷,并无处置相关人等的职权,而坐镇南河的内大学士赵默是有这个权力。

赵默面顿了顿,接过话头说道:“永宁伯,老朽先前在泗州主持相关灾民救济,对河道衙门之事略有疏忽,不想彼等情知罪责难赎,竟一死了之。”贾珩目光沉不定,看着赵默以及彭晔两人,心头冷嗤。

这就是争,敷衍责,推功诿过,他总不能因为此事就弹劾一位臣没有看顾好河道衙门,而且御史弹劾也是扯皮,于大事无益。

漕运总督杜季同端着茶盅,目光玩味地看着几人。贾珩道:“将相关官员都带过来。”不多一会儿,随着外间推推搡搡的声音,河道衙门的官员,都进入官厅,一共有着一二十人。

包括管河道三人,同知五六人,通判五六人,还有低一级的州同、州判几人,以及河标营中营副将一人。

主要是河库道,淮扬河务道,淮徐河务道的相关官员,淮海河务道的官员倒不在此处。

贾珩看向一众官员,沉声道:“本官奉皇命,总督河道南河、东河河道事宜,自即起,河道事务悉数由本官接掌。”说着,看向一众河道官员,问道:“河库道管河道许景谦,淮徐道管河道马惟芳,淮扬道管河道郝应周何在?”这时,三位身着四品绯官袍,绣着云雁补子的官员,从一众官员班列中出班,朝着贾珩拱手行礼,道:“下官马惟芳(郝应周、许景谦)见过河督大人。”贾珩冷声道:“前河督高斌自尽,尔三人为其亲信下属,可知缘由?”马惟芳闻言,面悲戚,眼噙热泪,说道:“回禀大人,河堤溃决,淹没泗州,高大人心实内疚,一时想不开竟走了窄路,如果下官不是上有七十岁的高堂,下有稚龄幼童,也会追随高大人而去。”郝应周道:“现在淮安府都说高大人畏罪自杀,高大人冤啊,洪汛多为天灾,河堤坚若磐石,如是有异,朝廷都宪巡查,就知底细。”许景谦则是一言不发,只是脸难看,心头忐忑不已。

贾珩冷笑一声,道:“来人,将这巧言令的三人拿下,带入刑房,严加讯问。”身后的锦衣府卫上前就按着三人的肩头,官厅众人都是面一变。

“敢问贾大人,我等犯了何罪?”马惟芳心头一惊,急声道。

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河督,竟一言不合就拿人拷问。

淮扬河务道管河道郝成周心头一沉,梗着脖子,高声喊道:“冤枉,我等冤枉!”转而看向赵默,急声道:“赵老,杜总督,我等营造河堤又未溃决,有功无罪啊!”赵默眉头紧皱,一言不发,杜季同更是抬头看天,似在数着房梁上的蚂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贾珩面如霜,喝道:“泗州被淹,百姓溺死者众,尔等既为河道衙门官员,职责所系,岂言无罪?如今一个恬不知,惺惺作态!一个振振有词,喊冤叫屈!葬身鱼腹的泗州百姓又要向何人喊冤?来人,将这三人堵了嘴,叉出去,严加拷问。”这三人都是高斌的亲信,拿下去拷问,总有受刑不过的,只要有了突破口,剩下的就好纠察了。

马惟芳还要张嘴辩解,却被锦衣府的锦衣府卫堵住了嘴,反剪着手出去。

而淮扬河务道的管河道郝应周,以及河库道许景谦,也被押送出去。

一时间官厅中众官员心头凛然,战战兢兢。

刑部尚赵默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分明被这般不看证据拿人的酷吏做派有些不喜,但这会儿,事急从权,也不好说什么。

主要也不好当着一众河官的面,与贾珩争执,有碍大局。

左副都御史彭晔与漕运总督杜季同对视一眼,暗道,这是小儿的下马威,杀儆猴。

贾珩目光重又落在淮扬、淮徐两河务道等下辖官员,如鹰隼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不已的面容,举起手中的水利图册,冷声道:“本官这里有一份图册,乃是南河下辖营造河堤、闸坝以及对应厅汛官吏,从今起,因贪腐决口而淹没州县,本官以天子剑,将监修之官以败军失地而论,就地正法!并向朝廷建言犯官家眷,不论老幼妇孺,夷灭三族!百姓因水灾而死伤无数,唯绝嗣无后,方可告罹难百姓在天之灵!”说到此处,下方河官明显神微变,都是骇然不已,一片哗然。

这要是天灾,他们也要受得牵连,而且还要诛连戮绝!

这位永宁伯竟如此狠辣歹毒?!

赵默闻言,眉头紧皱,放下手中的茶盅,听着那少年杀气腾腾的话,几是坐立不安。

如此擅刑戮,动辄破家灭门,绝人后嗣,诚酷吏也!

杜季同原本看戏的目光,也有几分异样的幽深,紧紧盯向那少年,心头生出一股忌惮。

眼前这位武勋在中原平,杀人如麻,如今杀心之炽,世所罕见。

左副都御史彭晔,端起茶盅,低头呷了一口,喜上眉梢,心头涌起一丝快意。

杀吧,杀吧,杀的越多越好,最好将这些河道官员全数诛杀殆尽,河务积弊为之一清,而永宁伯也为时人讥议暴乖戾,这也算是两败俱伤。

驱虎狼,借刀杀人,如是而已。

徐开则是眉头紧皱,深深看向那少年,目光闪了闪,隐隐觉得还有下文。

贾珩道:“如能自首其罪,具陈堤堰虚实,使本官得以提前派军民防备险情,纵然河堤决口,其本人坐罪而死,三族可免!如能揭发同僚贪腐情事者,纵河堤决口,淹没州县,本官仍可向圣上求情,以其戴罪立功,免其一死或或徒,家眷不罪!然免死员额只有五人,揭发同僚贪腐情状最多一人,纵河堤决口,仅丢官罢职,不再论处。”犯人进得监狱,立功减刑励下,为了寻找减刑的线索,可谓绞尽脑汁,但不是人人都能发明窨井盖。

而这就是他对河堤虚实的摸排,不然鬼知道哪处河堤偷工减料,大水一来,会不会溃决?这些时间仓促,他也没有时间去查核,只能询问这些河官。

而只要具陈虚实,就不会连累家眷诛连戮绝,也就不会落得绝嗣无后的下场。

不用说,人人揭发同僚情状,如果河堤出事,起码不会身首异处,但这般多的河官,只有五人免死,还要放别处,那么就会踊跃揭发。

揭发最多之人不仅能免死,还能免罪,更是最大的大礼包。

而因为在场之人,并非管河道,也就是不是第一责任人,纵然责任分摊,死罪只免一人,也不会大坏朝廷典制,而且相比数十万百姓的安危,饶一人不死,也是权衡的结果。

这个励手段,可谓宽严相济,充分预估官职大小,罪责轻重,不枉不纵。

徐开思忖着,目光微亮。

绝嗣无后,猛一听,虽酷烈有失仁恕,但其实因决堤淹城,论罪也当本人身死,天子盛怒之下,夷灭三族,也是平常中事,不过,倒不至绝嗣无后。

而具陈河堤虚实,自首其罪,就能免了夷族之祸。

而揭发同僚贪腐,就免了一死,虽然只有五人的名额。

揭发同僚贪腐最多的官员丢官罢职,却安然无恙,但仅有一人,这个就是使人争相揭发的饵。

所以,为了防汛抗洪的大局,还是给了一些河官一线生机。

看着面平静的少年,心头揣摩着分层而治的妙处,最终只有十个字。

用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

只是这番酷烈之言,仍免不了为心怀鬼祟之人抹黑,他能做的也为其见证、解说,不使旁人断章取义。

徐开此念一起,心头忽而生出一丝古怪,这位永宁伯带上自己,难道也有让他为其见证、分辨之意?

这可真是……

或许,这也算是信任自己品行?

此言一出,赵默面微变,目光深凝,紧紧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恍然大悟。

不是因怒而滥施刑戮,而是威,让这些河官互相检举揭发,进而对南河堤堰的虚实,迅速摸排。

这的确最为快速的方法,而且主动揭发,也比一个个拷问要快捷许多,因为法不责众,说不得这些河官提前就已通气儿,共同进退。

这在官场之上毫不稀奇,官官相护,相隐为罪,总不能都下狱,再说洪汛之事也要用上他们。

此策妙就妙在,让彼等猜疑,可为刑讯之法。

赵默也在心底寻思着此策之妙,不过心底深处忽而生出一念,如果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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