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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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位甄家老太君对族中的风吹草动都是了如指掌,或者说在人生的最后关口,想要为甄家站好最后一班岗。
甄应嘉以及在场几人都是一愣,不多时,看向在众人搀扶之下,颤颤巍巍而来的甄老太君,上去道:“母亲,您不好好歇着,怎么又过来了?”说着,以责备目光看向甘氏,怎么又让老太太拖着病体过来?甘氏委屈道:“老爷,老太太想要过来。”另一边儿,甄韶以及甄铸也纷纷起身,向着甄老太君行礼。
甄老太君在甘氏,以及孙氏还有年轻媳妇的搀扶下,进入屋内,而甄璘以及甄珏的媳妇儿左右相随,至于年轻一辈的姑娘,甄兰、甄溪也陪同着。
分明刚从福萱堂过来。
一时间,书房中钗裙环绕,珠辉玉丽。
甄老太君这时行至甄铸近前,看向甄铸,道:“跪下。”
“母亲……”甄铸面懵然,难以置信地看向甄老太君。
这当着一众小辈媳妇儿面,母亲怎么能这般对他?”跪下!”甄老太君目光视着甄铸,再次说道。
这时,甄韶神不善地盯着甄铸,喝问道:“四弟,你聋了?”甄铸“噗通”一声,跪将下来,年岁近四十的人,跪在地上,紧紧垂着头,面
不愤,心头对引起这一切的贾珩愈发愤恨。
甄溪看向跪在地上的自家父亲,秀眉颦了辈,目中似有重重烟云倏卷起涌,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爹爹因为那位永宁伯的事儿,已经挨了祖母不少训斥。
甄老太君看向甄应嘉,问道:“我怎么听下人说,珩哥儿又从金陵去了扬州?还在昨个儿抓了盐商?”甄应嘉将情况简单叙说了下,道:“母亲,好像是扬州那边儿,勾结了东虏的马家落网,马家的人前去营救,结果子钰连夜赶过去,并且调了河南的兵马进入扬州江北大营,抓了不少人,后来听说整饬江北大营,杀了不少军将,收拢了兵权,现在江北大营尽数落在子钰手中。”甄老太君闻言,安静片刻,忽而问道:“江南大营呢?珩哥儿不是说要重整江南大营吗?现在是什么动静?”甄应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甄铸,道:“母亲,此事起了变故,这不是四弟,也不知怎么的,两江总督沈大人也要整饬江南大营,还要以四第为主导,待功成之后,保举他为节度副使,我正发愁此事,要不要还介入到两江衙门与子钰的争执中。”原本想着的是让贾珩去冲锋陷阵,甄家在一旁只是配合行事,那么也不会太和两江官场的人撕破脸。
但现在甄铸搅合了进去,这一下子就得罪了贾珩。
甄老太君苍老目光看向甄铸,道:“你是不是嫌为娘没有早点儿死!?”说着,剧烈咳嗽,就有些不上来气。
“母亲,儿子不敢。”甄铸闻言,面大变,“砰砰”磕着头。甄应嘉连忙道:“母亲何出此言?”甘氏也在一旁相劝着甄老太君,道:“老太太。”甄老太君在甘氏、孙氏的搀扶下,落座下来,皱纹密布的脸上见着冷意,说道:“你真的以为你能整军?”甄铸一言不发。
“那沈节夫是打算拿你出来和人打擂台。”甄老太君道:“别说你不是这块儿料,就是你能整顿得了,你也不能做!”
“母亲。”甄铸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惊疑不定。
甄老太君冷笑道:“你这么能耐,里不信你,能耐就成了祸事,
里摆明了是用着心腹人下来,你偏要碰。”什么整军都不重要,关键是借此给永宁伯搭上线,或者说重新获得
里天子的信重才是当紧。
如果他甄家能主导其事,可无法获得里圣上的器重,再说事涉兵权,除了更为招忌,也没什么用。
然而,下方的甄铸眉头紧皱,分明却不这么想。
甄晴近前,劝道:“老太太先别急,等永宁伯回来了金陵,孙女再去问问情况,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扬州一趟,探探口风。”说来,这会儿也有些想去见见他。
甄应嘉也开解说道:“母亲,此事还有转圜之机,四弟一时糊涂而已,人家既要整饬江南大营,终究离不了咱们甄家配合。”甄老太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只怕不会这般简单收场了,这个孽子定是告密给那个沈节夫,让人横一杠子,如今这隔阂已经有了,哪怕人家愿意用着咱们家,一样心存芥蒂,这情分也就没有了。”甄铸在下方,脸上有些不愤,他甄家什么时候沦落到仰一小儿鼻息。如果小儿真拥大功在身,他自然心服口服,但小儿出仕以来所为之事,如换做是他,同样可以做到!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闪了闪,柔声道:“祖母,这贾子钰不是那等小肚肠的人,器量大着呢。”实在不行,她多伺候他两次就是了……
甄老太君默然片刻,问道:“珩哥儿在扬州办案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未必会回来。”说着,看向在一旁娴静而坐的甄雪,问道:“雪儿,歆歆那丫头还在宁国府上?”甄雪正自颦眉不语,闻听相询,婉宁的眉眼间回转神思,轻轻柔柔道:“是在宁国府上,我说这两天过去接她过来呢。”
“先不忙接着,等回头儿,让他送来时,老身再问问。”甄老太君轻声说道,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甄铸,道:“你连夜乘船去扬州一趟,去给人家赔礼。”想了想,又觉得以自家小儿子的情,别是再闹出了其他麻烦,转头看向甄韶道:“你领着你四弟去。”甄韶面
凝重,点了点头。
而甄铸却是心头愤愤不平,赔礼?
甄晴凤眸闪了闪,道:“祖母,我也过去吧。”甄老太君道:“晴丫头是个有能为的,一同过去也好。”甄晴身份尊崇,又作为甄家辅佐楚王夺嫡的话事人,在甄家的话语权不比甄应嘉弱,堪比弱化版的元之于贾家。
——两江总督衙门官厅后堂,两江总督沈邡坐在太师椅上,听完仆人的禀告,面幽沉,周围是江左布政使徐世魁,通判卢朝云等人同样面面相觑。
徐世魁道:“制台,这永宁伯机心颇深,程、马两家都被下了狱不说,还调拨的河南兵马,这是布下了陷阱,等着马家的人来跳。”扬州盐商常来金陵,与江南官场的人相识颇深。
沈邡沉声道:“如今江北都在他的手里,想来不久就会整饬兵营,再介入江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对江南大营兵事整饬。”白思行思忖片刻,说道:“大人的奏疏已经递送至神京,现在就看京里是什么意思,不过,天下兵务尽归军机处,这永宁伯又是军机大臣,原就得心应手,就怕圣上诏旨下来,仍是由永宁伯主持。”随着中原之平定之后,军机处的地位和作用终于得到了凸显和公认,而天下兵务几乎是尽由军机处与天子商议,这也是让沈邡念念不忘军机辅臣之故。
“兵部怎么说?”沈邡问道。
“兵部侍郎蒋夙成蒋大人,已经答应重新拨付一批军械帮助大人整饬江北营务,但孟大人颇有微词。”通判卢朝云低声道。
兵部左侍郎蒋夙成,兵部右侍郎孟光远,前者与沈邡关系匪浅,后者就有些一般,或者说后者原本就不想沈邡对江南大营人事进行整顿,因为不管是将校迁转还是军械、甲胃更换,这些每年都是一笔固定的进项,而这些银子自是由兵部相关官吏瓜分。
沈邡低声道:“户部呢?”
“户部也答应拨付一批粮饷充作军饷,另外徐大人先前说过,会从江左藩库中调拨一批钱粮充作军需粮饷。”白思行说着,看了一眼徐世魁。如果整饬兵事,不管是赎买军将还是安顿将校,这些都离不了银子,而两江总督衙门的公费开销是固定数额,对这等兵事也不会动自家的藩库,只能向金陵户部申批。
所以,这也是沈邡为何孜孜以求将巡盐之权收归两江衙门的缘由,别人的钱不如在自己手上花着自在。
沈邡点了点头,道:“如今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他将江南大营整顿之后,再拿沿海的海寇动手,那时在千里迢迢的圣上眼中,只怕他沈节夫也要落一个能文能武,可计大事的考语。
以文臣入阁,兼领军机,加封少保,如北面的李阁老一般,可谓擎天之柱,一南一北。
沈邡下心头略有些
的心绪,起得身来,点了点头,道:“就这般吧。”说着,屏退了幕僚,返回后院。
此刻后院当中,刚刚坐定,忽而闻到一股异香扑鼻,环佩叮当之音渐近,分明是夫人大郑氏,在两个丫鬟的相伴下,来到花厅。
大郑氏年岁三十四五岁,体态丰腴,一身养尊处优的官太太气质,此外身旁还有一个穿着孝服,容颜俏丽,眉眼哀婉的妇人,正是前南河总督高斌的夫人小郑氏,年岁三十左右。
“老爷,怎么愁眉不展的?”大郑氏关切问道。沈邡抬眸看向大郑氏,说道:“没什么,有些累。”说着看向一旁的高斌之郑氏,说道:“福儿呢。”
“回兄长的话,福儿他今天去了学堂。”小郑氏柔声说道,想了想,问道:“兄长,那人来了金陵?”对于害死自家夫君的贾珩,这位小郑氏自是愤恨,只是声音带着几许哽咽的哀伤。
沈邡道:“现在去了扬州。”大郑氏看了一眼妹妹小郑氏,轻声说道:“妹妹还当节哀才是。”此刻距离高斌自杀也有几个月了,总是沉湎悲痛,也不是办法,人总是要往前看。
沈邡道:“小儿现为天子宠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还有齐那些人,祸国殃民,迟早会有清算的一天。”小郑氏看向沈邡,轻轻柔柔道:“东轩的事,就拜托兄长了。”沈邡点了点头,不由多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要想俏,一身孝,还是那与大郑氏颇为相似的眉眼,相对瘦一些的体型,让人心头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