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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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怀里诉委曲,说孙绍祖「一味好,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遍。略劝过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不该使了他的。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卖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当有你爷爷在时,希图上我们的富贵,赶着相与的。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如今强我的头,卖了一辈。又不该作了这门亲,倒没的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一行说,一行哭的呜呜咽咽。

连王夫人并众姊妹无不落泪。王夫人只得用言语解劝说:「已是遇见了这不晓事的人,可怎么样呢。想当你叔叔也曾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的。大老爷执意不听,一心情愿,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过了几年心净子,如今偏又是这么个结果!」王夫人一面劝解,一面问他随意要在那里安歇。道:「乍乍的离了姊妹们,只是眠思梦想。二则还记挂着我的屋子,还得在园里旧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不知下次还可能得住不得住了呢?」王夫人忙劝道:「快休说。不过年轻的夫们,闲牙斗齿,亦是万万人之常事,何必说这丧话。」仍命人忙忙的收拾紫菱洲房屋,命姊妹们陪伴着解释,又吩咐宝玉:「不许在老太太跟前走漏一些风声,倘或老太太知道了这些事,都是你说的。」宝玉唯唯的听命。却说众姐妹都散了,便往紫菱洲去了,回到紫菱洲,见那景物犹在,只是不在是当小姐时那般开怀,不免触景生情,打发了丫头婆子,独自一人坐着正在垂泪,却见那门被推开了,不由唬了一跳,问道:「是谁?」那门被推开,却是宝玉走了进来。原来宝玉自打见了小臂上累累伤痕,便如一鞭鞭打在了自己心上一般。又见哭得凄楚,更是放不下,待种姐妹都散了,便悄悄跟了朝紫菱洲去了。正巧将下人打发了,便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进了来。听问,忙轻声道:「二姐姐,是我,宝玉。」见是宝玉忙起身了上去。让着宝玉坐。宝玉却不坐,一只手拉住了的手,一只手替擦拭了泪痕,自己的眼圈却不由红起来:「二姐姐,你这金玉一般的身子,怎么得起这样的作践,可还疼么?」说着便拉起的袖子要再细看。

和宝玉一处长大,自然知道他是真心的疼自己,又是姐弟,本也不为过,只是自己如今已是嫁了人的,又觉不妥起来,忙想用手掩住:「不疼,只是看着吓人,如今早好多了。」宝玉却到:「二姐姐,你也当我是个外人不是?那会子太太拉着你的胳膊,你还怕疼躲,如今这么一会子就好了?姐姐打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般苦?」说着拉起的衣袖,出一截新藕般的胳膊来。

只见那上面一道道青紫的痕迹犹在,宝玉心疼道:「这畜生,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可还疼吗?」红着脸小声道:「还好,若不碰到也不大疼了。」宝玉抬起的藕臂,细细的看那创口,忍不住轻轻在上面了一下。的胳膊不由一哆嗦,一张俏脸更红了起来。宝玉问道:「好姐姐,可是疼了?」摇了摇头,心中只想回手来。哪知宝玉却自己将的衣袖又放下来,道:「二姐姐,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说着便匆匆出去了。

呆呆坐着,想方才宝玉的动作,似是觉得有些不妥,却又知道宝玉自小就是这般疼其他姐妹,如此想来又没什么不妥之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宝玉又回至紫菱洲,拿出一个小瓶子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桌上道:「这是头些年老爷打我的那回宝钗姐姐给我的创伤药。」说着将盒子打开,果然里面有几粒龙眼大小的药丸。宝玉捻起一颗放在一空茶杯中道:「这药丸需要用酒化开,然后涂抹在创口处就是了,那会子老爷打得我那样狠,涂了这个果然就不大疼了。我想着你这里一定没有酒,就拿了一瓶来。我这就帮你药。」只小声道:「宝玉,多谢费心,只放在那里一会儿叫丫头们就是了。」宝玉却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道:「我是用过的,自然知道怎么,要让他们来倒又要费一番口舌。」说着便用一调羹细细的将药丸研碎了,挨着坐了,握住她的一只手,将衣袖轻轻挽好了,便掏出一块纱布,沾了药酒,在那一道道鞭痕上轻轻擦拭起来。

「二姐姐,开始可能有点刺,一会儿就好多了。」宝玉一面擦一面道。

果然觉得胳膊上的创口刚被擦到有些刺痛,渐渐就淡了起来,有些微微发。待到小臂上的擦完了,宝玉又见那上臂也有伤痕,便问道:「二姐姐,这畜生到底是怎么将你打成这样的?」含泪道:「有事没事就用藤条上几下子。」宝玉又问道:「身子上也有么?」点了点头,自行回手将两袖整理好了道:「宝玉,多谢你的药了,你且放在那里吧,一会儿我让小丫头帮我擦就是了。夜了,你也该回去了,免得你那边的人四处找。」宝玉只得又安抚几句,悻悻的退了出去,回到怡红院便闷闷不乐,心中只恨那禽兽不如的孙绍祖。

闲言少叙,只说这几同众姊妹等更加亲热异常,每都和姊妹在一处,宝玉也便没有了喝独处的机会。一连住了三,才往邢夫人那边去。先辞过贾母及王夫人,然后与众姊妹分别,更皆悲伤不舍。还是王夫人薛姨妈等安劝释,方止住了过那边去。又在邢夫人处住了两,就有孙绍祖派的人来接去。虽不愿去,无奈惧孙绍祖之恶,只得勉强忍情作辞了。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问其夫和睦,家务烦难,只面情责而已。

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因琐事邢氏生恨意为二姐宝玉遭毒打却说凤姐将养了几个月,渐渐好了起来,脸上也稍有了些血,身子上也有了些力气,已能下炕走动了,只是仍有些懒懒的没有力气,又见探将府中闲杂事处理的也得当,自然乐得清闲,每只捡那大事略过问几句罢了。

旺儿也打平安州返了回来,将诸多细节一一和凤姐回明了,凤姐又细细问过了这才稍稍安了点心。

凤姐随王夫人往贾母处请安,哪知贾母因昨夜贪嘴吃了大半个果子,晚上便有些腹泻,一晚上起了几回,这会子还未起身,王夫人便和凤姐在外间坐了闲话。正说起前一事,不免又唏嘘一番,娘俩正说着,有丫鬟扶着邢夫人来了。凤姐见了礼,邢夫人也坐了笑道:「老太太还没起?方才你们娘儿说什么?」王夫人道:「正和凤丫头说丫头呢。唉,可怜这娇弱的孩子,就摊上了这么个混账东西。」邢夫人却不以为意,又觉王夫人是在拐着弯的责怪自己,心中不快,便道:「新过门的媳妇,拌拌嘴吵吵架总是有的,时一长,生养了子嗣也就好了。」王夫人听了心中不受用,便不答话,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

凤姐见邢王二人言语不和,忙圆场道:「大太太是过来人了,自然是有见识的,想必说的也有些道理。二太太是看着长大的,自然会多心疼一些。过些子看吧。」却说这邢夫人本乃续弦,贾赦正只生了贾琏一人便病故了。生母乃贾赦的妾,贾琏之母殁了之后便将生母扶正了。哪知生母没几年也殁了,贾赦这才又续弦娶了邢夫人。邢夫人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过门后又没有生下子嗣。

而王夫人乃是贾府世王府的小姐出身,又有元中尊为贵妃,府中宝玉也是人人疼,邢夫人本就觉得低了王夫人一头,而贾琏王熙凤又在王夫人这边住着,帮着王夫人打理内务,她这个大太太却是被冷在一旁,更是有些怀恨。如今又听王夫人和凤姐说,那凤姐虽是在打圆场,在邢夫人听了也如同火上浇油,因冷笑道:「是了,自然是二太太多疼丫头一些,我这做娘的倒是没心没肺的了。」凤姐听了不敢言语。王夫人刚要说话,里面帘子一挑,鸳鸯扶着贾母出来了。众人忙起身请安。贾母道:「我方才在里面听你们说丫头,怎么?可是丫头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前些子我看那丫头竟是消瘦了些,神也不大好。」王夫人忙赔笑道:「小两口刚在一处,拌拌嘴也是有的。」贾母见邢夫人在,也不便深问,又闲话了几句,众人便散了。

邢夫人也就往园内散散心来。刚至园门前,只见贾母房内的小丫头子名唤傻大姐的笑嘻嘻走来,手内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一壁瞧着,一壁只管走,不防头撞见邢夫人,抬头看见,邢夫人因说:「这痴丫头,又得了个什么狗不识儿这么喜?拿来我瞧瞧。」原来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岁,是新挑上来的与贾母这边提水桶扫院子专作活的一个丫头。只因他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作活简捷利,且心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贾母因喜利便捷,又喜他出言可以发笑,便起名为「呆大姐」,常闷来便引他取笑一回,毫无避忌,因此又叫他作「痴丫头」。他纵有失礼之处,见贾母喜他,众人也就不去苛责。

这丫头也得了这个力,若贾母不唤他时,便入园内来顽耍。今正在园内掏促织,忽在山石背后得了一个五彩绣香囊,其华丽致,固是可,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一面是几个字。这痴丫头原不认得是意,便心下盘算:「敢是两个妖打架?不然必是两口子相打。」左右猜解不来,正要拿去与贾母看,是以笑嘻嘻的一壁看,一壁走。

忽见了邢夫人如此说,便笑道:「太太真个说的巧,真个是狗不识呢。太太请瞧一瞧。」说着,便送过去。邢夫人接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你是那里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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