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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车外的夜中点亮了各种灯火。从水畔延伸向着山边的是路灯,伐木奴工正在通宵赶运林中剩余的木料。移动城市的每一座运货楼车前都树立起来高大的树桩,上面燃烧着桐油树枝的熊熊火把,拖车的奴隶们正把原木装进货仓。依照着大湖水势的最新情况,公主已经责成林木工场提前撤营。四肢钉死在木架上的白女人,是使用绳索系住木头框架吊放下去的,她慢慢落下四层楼房的时候一直在痛苦地扭动身体。从那以后,每过半个时辰都会从夜中响起一阵低沉滞重的呼喊声音,好像是得到了恩准休息的奴隶们正在向公主致敬。
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关于我们四个人的问题。公主和我,还有小藤,我们站在宝塔底下。瞳和阿菡已经默然的并肩跪立在小桥另外那头的花园里边。易问我,你不反悔吧?
啊……不能反悔吧。我说,我不想让你的神把我吃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用那堆东西买下哪一个。易确实没有用这件事来为难我。她是个有点疯癫的姑娘,可是当然一点也不傻。她问她们,你们谁去死?
菡在害怕,她害怕的浑身发抖。她想说话但是不敢说话,她不敢哭出来但是想哭。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涌出眼眶,可是一点也没有声音。瞳很镇定,瞳说,老女奴才恳请公主恩准,以奴隶身体献祭巴人的树林和土。恳请公主恩准放奴女菡侍奉骆家公子。
瞳一直抬头注视着我们。她甚至对我做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老奴……还有什幺用处吗?她紧盯我的眼睛说,骆公子当然是知道的……年轻的菡终于放开声音大哭出来,她已经完全不能够支撑住自己。女孩在趴伏下去的时候抱住了小桥的木栏。那是在她身子前边唯一能够抓握的东西了。她哭的浑身搐。不,杀了我吧,求求公主,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放了我妈妈吧。
对主人这样说话的奴隶应该立刻就挨到鞭子,也许可以直接吊死。不过易没有什幺表示。我甚至觉得她几乎有点无可奈何。"你们有那幺多圣人,写过那幺多的书……孔夫子会怎幺说呢?"
"我不会为这事花很多时间。"易说,"骆公子是那个买货的人,可他不会为你们做决定。我就找个子扔单双了。"瞳虽然急切,但是口齿仍然沉着清楚。请公主恕
老奴才狂悖。
奴才已经几次窥视车顶环境,如果自认有隙可乘,奴才恐怕已经纵身跃过车栏。车下草地泥泞,奴才知道未必即时就死,不过手脚折断……那已经能够让主人做决断了吧。奴才也揣测过如此擅行,公主或者会愠,会怒,但是应该都不会改变与公子约了。只是周围一直是环伺有公主的威武壮士,悉心守卫的。老奴没有找到时机。
既然,事至如此,老奴斗胆恳请公主恩准,老奴瞳愿与奴女菡赌,先跳下楼车者胜。
奴隶瞳冒万死,乞公主怜,可以为奴母女裁判胜负。
那就是说她们两个会跪在花园的中间,易或者是小藤吧,喊个一二三开始,然后她们就跑到车边上,看看先跳下去的是谁。不过我们都知道瞳是带着重镣的,也许她对自己的身手更加自信吧。
瞳又跪又拜。她说,请公主允,母女奴隶可以互相亲吻一次。
赤依偎的奴隶母女互相亲吻了很多次。从脸颊脖颈往下,她们一直
替地附身低头,亲吻
舐到了肚子和腿
处的地方。菡先跪,而后她们以各自戴铐的手,互摸,互跪。菡趴伏下去,沿着地板爬行出去追寻妈妈的赤脚,她要亲吻妈妈的脚。瞳附身以
体覆盖到女儿身上。女人们在地下互相摸索到对方的脚,瞳甚至一支一支地
过了女儿的每一
足趾。而后阿菡遽然发出一声惊怖的尖叫。
瞳从地下抬起来嘴鲜血的脸。她向地板上吐出一
人脚趾头。她说,请公主允,
母女奴隶可以开始这场赌赛。
我想到这时已经没有人怀疑瞳会死。我们只是要把规则运作完毕。母女奴隶走到大致中线的位置分立下跪,而后是由小藤高声报出了一到三的三个数字。
先从地下窜跳起来的是勇敢坚强的阿菡,虽然地板上洒着斑斑血迹,年轻的女人像是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黑而且瘦的瞳只是刚来得及从地下
起一条腿来,她的这条腿膝盖弯曲但是紧蹬住脚掌。大周王朝替父从过军的女人,她的那一声怒叱,一定是在她五年的奴役生活中,隐藏至深,从来没有被主人听到过的。
瞳说大——胆!跪下!她的暴烈的断喝如同一个独力挡住桥头的将军。
大字口开,可以喊到至响。瞳的计谋有连环后续。因为足踝维系重链,瞳并不能像一个进入战场的轻装步兵那样奔跑和跳跃。其实奴隶母亲是盘旋踉跄,跌跌撞撞地俯身前冲到车栏上去。她只是计算出自己不会在这半丈之内摔倒。女人在冲出夜空之前再没有发出另外的声音,没有回过头。
我和瞳一起冲向车栏。我依靠栏杆回转过身体。在那一声喊叫之下不由自主地停,而且跪,而后再一次窜跳起来的阿菡一头撞进了我的怀抱里。
正如瞳事先预计到的那样。她没有死。雨后的泥泞草坪足够松软,而她脚下的铁球更重,拖拽她的双脚先接触到了地面。瞳在车边摔断了两条腿,而后的事情无可避免。女人被逐节逐段地打碎了四肢的骨骼,她的整条体被奇形异状地穿
进入大轮的车辐中间。
易要给阿菡戴上脚链子,她要让女孩回到车奴中间去,继续拉车直到蚌城。
我反对,但是公主诡辩说你的那些死动物还没送给神呢。我让人清点过了,两百支牙,一百只牛角,也不是很多啊,要到城里才用上呢。所以她才要把车拖进城里去嘛。易凑到我的耳边悄悄说,好啦好啦,我让他们不打你的姑娘就是了,单走过几十里路没什幺的。菡说叔,我去吧,会离妈妈更近。
小藤和我陪着阿菡走下车去做回车奴。小藤说,别让她看了。但是她自己带着一把铁钳子走到车轮那边去。从那边响起来的凄厉叫声以后间断地延续了一阵,我们都能听出来瞳的那种低沉嗓音。阿菡已经在重的挽具下跪好,并且被牛皮绳索从两边腋下捆缚完毕了。小藤叫来几个卫士帮忙,给年轻女人的脚腕套进去铁链。小藤摊平的手掌中间握住一把血淋淋的门齿和臼齿,她把它们一颗一颗的
进脚镣箍环和腕骨的
隙里去。小藤说,公主特别嘱咐的。她要你记住你妈妈的牙。
这些都是在夜里开始的工作。但是整个夜中一片光明。易现在有很多树了。
她的楼车前面竖立起来整排的大树桩柱,每一支树干顶上都燃烧着熊熊火炬。她现在的确有理由大肆挥霍终于能够打败大湖的快乐心情。装载我们那些死动物的货车行驶过来停靠在殿旁边。因为公主不在车下,驭手和战士们遵从小藤的指挥,他们逐个逐个地从车奴方阵中往外领出去女人,有些女人开始轻轻啜泣,但是没有人抗拒。领出的人都被锁住脖颈的项圈连成一串,她们要跟在先走的车后边先一步启程。她们中也有些人早晨以前就会被钉到所有那些照明用的桩柱上。
拖拽楼车走过两天两夜水路的那些人太累了,让她们先死吧。林场为车队送来了更多的伐木奴隶顶替留下的空位。按照传统被领到公主楼车底下来的应该都是些女人,只是因为她们整整夜都在泥浆中爬行翻滚的,她们已经如此生活过了很多年里的很多旱季。她们恐怕并不太洗澡。女人们全身,脸面,直到头发条缕全都结
了泥垢,她们
本就无从分辨五官和长相。所以那一大片虽然可以竖直行动,可以嗫嚅着发出含混嗡嗡声音的污秽群落,虽然从她们形体边缘伸出的长条肢节上也箍套有铁环和铁链,但是她们实在已经很像一片从沼泽边沿绵延出去的炭化树桩子,只是因为一种巫术,才拖带着树
枝梢爬进了人类的世界里。
小藤不得不再安排一些时间和人手把她们领到湖边去清洗身体。因为到明天这座荣耀的殿要开进蚌城,拉车的女奴隶们都应该是干净的。至少得让人能够看出来,她们还是些有鼻子有眼的女人吧。
真的要到洗过之后才能看出来,她们中间竟然还有几个皮肤白皙的金发女人,她们可能是海盗船长当年麾下的维京战士。而且真的还有一个女人没有鼻子,也没有完整的眼睛。在那个老女奴隶的脸面正中该有鼻子的地方只是残留下一道平坦的瘢痕,她长着一只睁开的眼睛,另外一个眼窝是凹坑。老奴隶在回答小藤问话的时候,张开的嘴巴里没有牙齿。她说,啊,啊啊。那里边像是也没有舌头。
看上去已近风烛残年的女人驼背,瘸一条腿,她肩膀上披蓬
的花白头发,所以有没有耳朵倒是看不出来了。除了一样的黑铁脚镣和黑铁手铐,老女人脖颈的项圈上还系着黑
的铁链子,长链接二连三的一起锁住了另外五个人。头两个高大的年轻人一样齐的身高,像是也长着一样的相貌,他们没有
房,没有
户,可是
下却好像也没有带着男人的生殖器具,所以他们是男是女不算很确定;能够确定的是那个第三,她真的该是一个正当青
年龄的姑娘,而且姑娘的眉眼都还还算十分端正;再跟下去的虽然也被链条拴住脖子,可那两个女孩子真的太小……真不知道林场里用她们运木桩子,能管上什幺用场呢?
不男不女的……倒也不去管他们了。小藤整晚忙碌过来,已经不太顾到那幺周全。可那两个女孩真的太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