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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啸泓松了手,手掉在地上,摘了皮手套随手进襟前的衣兜里,蔑视地瞧了虬髯汉一眼,偏头对季杏棠说,“杏棠,把放下。”季杏棠死盯着面前穷凶极恶之徒,松了手又转身拱手行礼,“冯馆主。我兄弟二人敬你真情英雄,虽未曾有剖心之谊,今前来拜会必是坦诚相待,这是何故?”冯友樵一手握着砂壶一手背后,眯着眼老巨猾地打量二人,“我这么做不为别的,他沈正嵘是国家民族的罪人,我是中华民国的国民,我要对他加以制裁。念你二人还良心未泯,不是看在救国会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条件我在信里说的很清楚,该怎么做你兄弟二人看着办就是,还承蒙季老弟抬,对我这个乡野鄙人还要故作三分忌惮。”说罢他一挑浓眉,是嘲讽和鄙夷。

白啸泓哼笑一声,他就是瞧不得谁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他拉了季杏棠一把,季杏棠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松开,又和气地说道,“小弟资历浅辈分低哪有抬一说?冯馆主的为人江湖上有目共睹,当初的北伐余势,上者娶姨太太购置藏娇金屋,下者狂嫖滥赌花天酒地,早先摆起正人君子模样的后来都成了鱼百姓的阔佬。早就听闻冯馆主给了警备员司令两掌,是嫉恶如仇的真君子,又何来乡野鄙人一说?”

“东洋人存心相犯,失地之责不测。实不相瞒,沈公多有自责,离开上海再赴战场是早晚的事。只是现下沈公的身体江河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自比季布一诺千金,但季某人可以担保,一旦沈公身体无恙便会离开,现在还请冯馆主多有担待。”季杏棠又说,“鄙人知晓冯馆主是不拘小节之人,从不打金银细软的算盘,倒是我身铜臭,黑金产业有的,金融产业也有,拨一批善款来救济东北的灾民和关外的义勇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同是在上海滩打天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冯馆主又何必咄咄人。”这语气委曲求全里又含着不卑不亢,冯友樵眼里明的光,他非要蛋里头挑骨头,忽地一瞥对上季杏棠的眼睛,不怒不恼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时而阔佬时而瘪三?还是比不上你季杏棠出手阔绰?还是说就你有国明志之心,我是不入鸣狗盗之辈?”

“不是”,季杏棠忙打断了他的话,刚要开口又被白啸泓拦住了,他把季杏棠拉到身后,冷峻地盯着冯友樵,不屑地说道,“冯馆主,我兄弟敬你秉襟怀坦。又知道你友不分贵一视同仁,才斗胆前来个朋友。且不说兵者相见还要行个兵礼,上来就要我们吃拳头是什么意思?你门下的政治犯、落魄士、失职军人、江湖豪客,我兄弟哪点儿比不上他们?你要军火要粮饷,我兄弟二话不说好声好气地来给你送。还有之前的事,我兄弟涕零,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自居清高目中无人的狂傲之辈?无心之言便罢,如若不然还真是小肚肠。”白啸泓说的之前的事是冯友樵带人暗杀了暗中开重伤许宝山、害了柳莺儿命的本特务。

“我奉劝冯馆主也不要欺人太甚,沈正嵘如果有罪,国家自有法律,你要是非要采取私人行动,哼,沈公是我白某人的客人,我有保护之责义不容辞,你若是敢伤他一,白某人必起尽青洪两帮兄弟,你的徒子徒孙,一个、也活不得。”说这话,他紧攥住季杏棠的手,天生的暴戾脾气,再怎么都制不住,是看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

季杏棠暗叫糟糕,这可如何是好。他揪着眉瞅了瞅白啸泓,又听冯友樵说,“呦呵,好大的威风,是不是我还要喝辣椒水、坐老虎凳,再挨个七八十仗献个雪里红让你们痛快痛快。小子,你狂,回去问问你们家老头子敢不敢和我这么说话!”冯友樵一卷袖子,背身离开,“关门,送客!”人连门都没进去又何来送客一说。

季杏棠忙跟了上去想要一些挽留的余地,白啸泓拉着他就走,“不跟这老东西耍混蛋!大不了血拼!”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季杏棠甩开了他的手,“你总是这么冲动,非要招惹他干什么呀?这下怎么收场,等着他来炸死你吗?”白啸泓吁了口气,看着澄澈的天幕又看了看季杏棠,“好话歹话都说尽,他想炸就让他炸,就他不怕死不要命。让他趾高气昂地踩人头上逞威风?”他抵掌猛地拍在季杏棠脑门上,“瞧你那怂包样,忍辱负重也不是那个怂样。”季杏棠往后退了两步,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给他披上,轻声细语地说,“我哪有?我就是好生和他说话,他虽然穷凶极恶却是实打实的好人不是?官民反敲骨髓的恶社会少不了这样的人。他的兄弟虽是三教九,还有个统一的宗师武馆,我们尽力不要和他对着干。”白啸泓又生了闷气撇过头不理他了,季杏棠也不多说了,“没事你就回去看宝子罢,你不抱他他又要哭了。”可恨、可

白啸泓伸手折了头顶的梅花穗儿,簪进他衣襟里。季杏棠四处瞅了瞅拂手要挥掉却被他攥住了手,只听他问,“杏棠,要是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样好的孩子。”季杏棠收回了手把梅花进了衣兜里,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想什么呢?还不如开个武馆来的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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