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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年节,朝里局势稍有缓和。

这段子里,老皇帝召见过许观尘两回,说的都只是养生调理之法。

直到除夕宴。

照着往年的规矩,除夕宴不过是皇族中人陪同皇帝宴饮,算是皇族家宴。

今年的宴,皇帝惦念着许观尘,说他年少丧亲,孤苦伶仃,要萧贽除夕来中赴宴时,把他也带上,还特意吩咐了司织府给许观尘制新衣。

许观尘起得早,爬起来洗漱过后,便抱着拂尘打坐念经,做完早晨的功课,天还是黑的。

他探头出去看,才知道是今云翻滚,把天都低了。

缩回房中换衣裳。

司织府早几便将定国公的礼服送过来了。定国公原是武将官爵,连带着礼服也是窄袖紧的,英姿飒,不同他制。

然而许观尘不曾习武,定国公府的武学算是绝了脉,司织府再送来的衣裳,也是循着宽袍大袖一例的。

绯红的厚重料子,云水暗纹。许观尘换好衣裳出来时,飞扬正和成公公在走廊里翻花绳玩儿。

飞扬抬头看他:“美人儿。”许观尘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成公公,昨你们出门,是不是经过脂粉巷了?”

“老奴不记得了。”成公公憋笑道,“小公爷快去罢,再不去就该叫殿下等着了。”

“飞扬,改了。”许观尘转头吩咐成公公,“今不准他吃糖,等我晚上回来再说。”他正了正衣襟,走下台阶。

拢着手在府门前略站一站,萧贽便摇着轮椅出来了。

除见礼外,别无他话。

政敌仇人自然没有什么话可说。

许观尘垂着眼坐在马车里,暗暗地念《清静经》,顺念倒念,念了好几遍。

顺念到第四遍的时候,萧贽瞧了他一眼,道:“司织府同你有仇?”

“没有啊。”许观尘忽然被他从经文里拽出来,随口就答了话,又忙补道,“回殿下,没有。”萧贽再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偏过头去,仿佛真是丑得看也不能看。

一件衣裳就惹得他不痛快。许观尘捻着衣袖边儿,心道今早还有人喊我“美人儿”呢。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铃铛叮当响了一阵,直接在皇帝寝福宁殿前停下。

临下车时,萧贽道:“你今同本王一起来。”也应当与本王一同回去。

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许观尘没有说话。

萧贽冷声道:“别去找萧启。”许观尘虽不明白,却也点头应了。五殿下的旨意,他从来是莫有不遵。

老皇帝的神头儿好,诸位皇子前来福宁殿请安参拜,时不时也说上一两句玩笑话。

好端端的,许观尘却忽然想见“回光返照”,又想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句。

他俯身叩拜,抬眼时见老皇帝朝他招了招手:“观尘,来。”当即便有小太监捧上软垫来,许观尘敛裳落座,老皇帝道:“朕听说,老五又欺负你了?”倘若他说的是萧贽每晚都喊许观尘去念经。

许观尘摇头,轻声道:“不敢。”老皇帝笑了两声,再不看他。

许观尘眼观鼻鼻观心,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老皇帝便抬手召唤近侍上前:“清和殿那几个道士,前几用古方炼了两丸丹药,拿来给观尘看看。”他又转头对众人道:“这是仙家之事,你们都不懂得,去罢。”众人闻言,连忙起身跪退。近侍捧着檀木匣子近前,匣中一个描莲花的小瓷瓶,老皇帝朝许观尘点了点头,许观尘便濯手擦净,捧起小瓷瓶,将丸药倒在手心。

殷红颜的丹药,拢共两粒。

许观尘是修道,他修道,说好听些,是为了修身养,说难听些,不过是为了有事可做。他不信鬼神,更不信丸药,只是此时皇帝要他看,他不得不看。

许观尘将那丸药捧在手心,装模作样地看过两三遍:“臣道行尚浅,不识其中奥妙。”

“清和殿的小道士试过,还不错。”老皇帝道,“这两颗,朕同你一人一颗。”老皇帝看向他,目光潜之下,是容不得他推辞的制。

分明就是试探。

许观尘心中宽自己,丹砂罢了,吃一颗也不会死,说了句“谢陛下赏”,转头捧起近侍奉上的茶水,就着茶水了。

“好。”老皇帝笑眯眯的,却将丹药往手心中一藏,拢起手,“原先要封你做定国公,朝中不少臣子反对,说你年纪太轻,不通武学,难堪大任。”他不语,老皇帝便继续道:“你是许观尘,可你还是许闲,定国公府的许闲啊。年少才名金陵,竟连朕的七皇子,也要被你一头。你不通武学,他们不知,朝堂纵横,杀的人比战场上的还多。”许观尘愈发低了头,不敢说话。

“你回来近一个月,又住在老五府上,朝中局势,你都看清了罢?老五与老七相争。”老皇帝道,“你同老五有过节,他总欺负你,你一准不会帮他……”仿佛有什么虚虚的念头,在许观尘心中一闪而过,他与萧贽的所谓过节,是否也是有心人安排的?

他来不及想,也来不及说话,老皇帝又道:“你同老七情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会帮他。”

“朕大限将至,有心无力。”老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攥得紧紧的,“膝下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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