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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的病啊,您一把年纪了,每每总要重复地解释同一件事情,照顾另一个同您一样高寿的病人,想到就让人觉疲倦。”俞妙接着说。
周先生笑笑:“其实不会,这样我们就每天都能重新认识一遍,他每每给予我的反应都不大相同,对于晚年的我来说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您真是一个乐观的人。”俞妙呆愕了片刻,由衷说,“希望陈先生能早康复起来。”
“承你吉言。”周先生收下她的祝福,临出门时他背过身,眨了眨眼睛,“换个角度看,这何曾不是个漫的病呢,这样我就每天都可以向他表白一次了。”他微笑起来,身影因逆光而显得朦胧隐晦,又一次惹得俞妙
羡。
周先生温和的背后,也是个漫的人啊,她想,忍不住替他们
到开心。
她又想到,附近的人群每每撞见周先生与他人的画面,多少总会投来或诧异或厌弃的眼神,而那些目光绝非善意。
尽管同恋合法化已在今年提上议程了,俞妙目送他二人离去,隐隐又觉得有些难过。
俞妙最后一次见到周先生,也是个晚秋。
周先生是一个人来的,这一次他定了许多白菊,俞妙心头一沉,含蓄地问到了陈先生离世的消息。
她难过又单薄地说:“您节哀顺变。”这句话也许周先生听到过太多,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礼节地淡淡回道:“谢谢,会的。”他还是那个温和的样子,眉目间掩着隐晦的哀伤,尽管俞妙总觉得有哪里已经不太一样了。
也许周先生心底漫的那一部分,已经永远故去了。
他该多么孤独。
俞妙无法同身受,她最后一次送别了周先生。那
天
低沉。秋天已快过了,而冬天即将到来。
她一如既往地待在店里,将白菊、月桂、秋海棠细细修剪好,搬放在显眼的阁层处,每个季节都应当有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绮丽。
三陈柏又一次向他摔东西了。
周原弯**将地上咕噜噜打滚的包浆木头杯子拾起来,缓缓冲刷好,重又倒上一杯热茶,转头一看,陈柏还在气鼓鼓瞪着他。
周原笑了,走过去放下茶杯,摸了摸他的头:“你哪儿来的那么多气呢,嗯?我的名字都记不得,在记本里见到蒋小姐的名字,就要来跟我闹,啊?”陈柏一偏头不耐地躲过去,他就坐**握起他的手:“你就折腾我吧。”陈柏躲了一会儿,被他揪着不放,动弹不能,一时也似乎忘了刚才因什么生气。
他模模糊糊辨得眼前是个至亲人,于是含糊寻了个借口:“我不要木头杯子,又笨又难看,要搪瓷的,要搪瓷杯喝茶,不是我就不喝了。”
“搪瓷杯都被你摔坏好几个啦。”周原同他讲起道理来,“我要再年轻几岁,你买什么杯子都成,我现在收拾起来,手太笨,容易给扎出血来,你一清醒点了,又得心疼我,心疼了又要哭鼻子。”
“你年轻时可没你现在能哭。”陈柏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听要出血,于是匆忙摆手说不要了,又听周原讲起年轻时,隐隐又觉得愠恼。
“我哭你就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后悔了?”他叉起,横眉竖目。
“后悔也不成,”他又想想,得意地哼哼起来,眯起眼瞅周原,“你都七老八十了,你敢不要我?”
“不敢不敢。”周原弯起眼睛来,戳了戳陈柏鼓起来的腮帮子,“我都七老八十了,离了你我就不能活啦。”他说的是实话。
陈柏患阿尔茨海默病已经第六个年头了,他越来越不记事,不出家门还好,出了家门,走不过半公里路,他就要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周原于是跑到就近的花店去给他买花。
陈柏想不起来的时候,有时会觉得丢人,有时又暗暗高兴。
周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练习台本。
陈柏:“你是谁。”周原:“我是周原,你叫陈柏,你是我的人。”陈柏:“
人是指什么。”周原:“就是夫
。”陈柏:“那你是我老婆?”周原:“是,你是我丈夫。”陈柏扁扁嘴:“我才没有你这么高大
犷的老婆咧”,他又睨了一眼:“还没有
”。
周原笑笑:“那是因为我年轻时死烂打追得你呀,我年轻长得可比现在漂亮,因为我太难
了,你拗不过我,就勉强答应下来,一答应就是一辈子了,你现在可不能因为我老抛弃我啊。”陈柏狐疑:“真的吗。”周原:“真的。”
“好吧,既然答应你了,再怎么也不能始终弃。”陈柏勉强接过花,又觉得茫然,“接下来,又要去哪里呢。”周原:“散一圈步,回家啦。”陈柏:“家、家往哪里走。”周原:“你牵着我的手,跟着我走。”陈柏捧着花,还要牵他的手,有些不情愿:“为什么要牵着你的手呢。”周原:“因为只有我们相互牵着手,才知道家在哪里。”于是两人手牵手走回家,陈柏被周原拽着,老大不情愿了,揪着玫瑰花像个羞赧的小孩。
这样的子周而复始。这是陈柏患病的第六个年头了。
他每每走到花店门前时,总要忘记自己的姓名。
但是这一次,陈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