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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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雅忙说。

她慢慢的深呼，慢慢的起身，四周的空气依然温热，或许是该将觉告诉叶辛潜的时候了，看看他怎么说吧？

当她们一行人再回到垦丁的饭店时，算是同学会假期的结束，其它五位老太太很快地由家人接走，留下雅善后，再陪高荣美搭机回台北。

在退房时，高荣美想到附设商品店再逛逛看是否有漏买的礼物。雅自行回房，将行李运至楼下。

她一打开房门，就有一种异样，彷佛有人在里面，正当她要回头时，有人就从后面拥住她，那味道及身体，令雅口叫道:“亚力！”叶辛潜说:“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她依然在他怀里，介于朋友和情人的方式。他的神情有旅途后的疲惫，雅说:“我们不是就要回台北了吗？”

“谁教我太想你们了！”他咧子邙笑说:“我们也不回台北，干脆再到阿里山和溪头去，让你玩个痛快！”好引人的主意，但雅随即一想说:“现在『普裕』正是紧急状况，你本走不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聪明的女孩！”叶辛潜放开她说:“『普裕』扯上违反股票易及地下钱庄，股票一路下滑，不但资金周转失灵，股东也差不多快疯了，他们正要我的项上人头哩！”

“很危险吗？”雅问。

“反正我要保二厂，倒一厂，我人不在，他们也无可奈何。”叶辛潜看她一会儿，言又止，突然想到什么说:“咦！阿嬷在哪里？”

“在商品店逛街，你要不要也去吓吓她呀？”雅提议道。

“嗯！你们不是有租辆车吗？不如我躲在车子里，和她玩个躲猫猫。”他童心未泯地说。

雅给他行李和钥匙，他们在大厅分手，一个到停车处，一个去商品店。

叶辛潜放好行李，算好十分钟，但过了十五分钟后，两个女人还没来，八成是阿嬷买上了瘾，他等得不耐烦，干脆自己去商品店催人。

但商品店并没有她们的踪影，他倏地有种极坏的预，股东已放话表示不善了，地下钱庄又是不择手段，难道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他疯狂地抓住里头的售货小姐盘问，小姐说:“是有个老太太，她先跟一个男人走，后来一位绑马尾的年轻小姐追了上去，往后面的花园方向…”他拔腿就跑，心从未如此害怕过，他们终于使出大家最怕的绑票手段，而绑的正是他的两个女人！

因为速度太快，他几次踉跄，终于，远远的，他又听到阿嬷那尖锐不饶人的嗓音，还有雅那娇美的身影，她们正和三个陌生男人做拉锯战。

他狂怒地冲过去，话都还没说，就朝那三个人揍去。哼！打架他最内行，在亚历桑那州的特殊学校，每一拳可都是铁硬，撞的都是沙漠坚实的土地，谁教他们惹到他！

三个歹徒没料到两名弱女子之后，竟还有帮手，一时了阵脚，来人既疯又有一套拳脚功夫，而且一边打还一边说:“雅，快去报警！”雅闻言，马上往旅馆方向跑。

歹徒一听警察，想到雇主忌讳的大麻烦，只有撤退。其中最高大的那个还不忘把话带到说:“告诉叶辛潜，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恨他的人太多了，如果再不出剩下的百份之五十，那两个女人没有活命的机会！”叶辛潜的口鼻都是血，再追过去，对方已跳上了接应的车，绝尘而去！他擦掉血迹，转头却看见高荣美已昏倒在地上，面死灰，他颤抖地对旅馆闻声而来的人嚷道:“打一一九，快叫救护车。”凌晨四点，医院的急诊室里悄然无声，有黎明前的短暂宁静。

斑荣美受到惊吓，心脏负荷过重，使得呼急促，有衰竭的前兆，经医生急救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人总算正常睡去。

两个年轻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的外套在她的身上，彼此依偎，神情充疲惫。

叶辛潜睁着泛着红丝的双眼说:“就差那一步，他们的车就在旁边，我若再晚到五分钟，你们现在就生死不明了，我…我无法忍受…”

“既然没事，就不要再想了！”雅安他说。

“我哪能不想？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后天？你会如何？阿嬷会如何？”他不断重复这些话，像在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你明知是绑票，为何对警方说是临时起意的抢劫呢？”她回忆方纔的情形问。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些人有可能是几位大股东派来的…甚至有可能是我舅舅…”他皱着眉心说。

“你舅舅？不会吧！阿嬷可是他母亲呀！”雅不敢相信地说。

“他主要是威胁我，知道我太在乎你们，绝不会任你们受到伤害。”他叹口气说:“只是他没想到，阿嬷已经七十几岁了，本受不了这种打击…”那“太在乎”三个字，令雅更靠近他说:“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他不说话，又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好一会儿才开口“是我那一半的资产重要，还是你和阿嬷的命重要？”雅无法回答，虽然她有百份之九十已经上他这个人，对他极度欣赏，但毕竟相识才三个月不到，他曾经是个只讲功利的商人，为人尖苛无情，脑子只算计着盈亏，或许他有些微改变，可是抵得过他二十八年来的汲营生涯吗？

雅坐正身子，叶辛潜马上了解到她内心的疑惑，淡淡地说:“以前的我，我不敢说，但此刻的我，真的可以把那些钞票往天空一洒，只要你和阿嬷都健康平安地站在我面前，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她动极了，这些话虽不似罗密欧对朱丽叶吐心声时那么甜动听，但自她内心不断涌出的柔情，让她决定要先坦白说出自己对他的。

正当她泪盈眼眶，打算开口时，叶辛潜突然握住她的双手，急切地说:“雅，我知道未来必定会有很长的一段混时期，有些事情我必须先说清楚，而且必须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亚力…”她也有腔的话要说。

“雅，请听我说，”他跟着接口说:“我这一妥协下去，辛辛苦苦经营的二厂势必要牺牲，去拯救那千疮百孔的一厂。如果事情可行，『普裕』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如果不可行，这也是我最怕的，全军覆没，『普裕』王国也就消失不见了。到时将不再有豪宅轿车，我可能会变得一文不值，可能会负一身债，你…你会那样的我吗？”

“当然会！即使你穷了、倒了，你仍然是你，富贵和贫穷对我而言毫无差别。”雅鼻子说:“大不了，我来养你啰！”他凝视着她，眼中有柔情，缓缓地在边展开一抹笑，这是意外发生后的第一个笑，他说:“原来，你真是『暗恋』上你的老板了！”

“你也没吃亏呀！你不也在『暗恋』你的员工吗？”她指着他的心，面带笑容说。

“这算是某种注定的缘分吧！我父亲你母亲，而我也上你，嗯！似乎和相同的化学元素有关。”他说。

“这倒是值得研究一下。”雅念头一转说:“不行呀！你说我，那你那女朋友曾如菲怎么办？我可不喜『三人行』呀！”

“曾如菲是个好伙伴，我们出身背景类似，很多宴会应酬经常被配成一对，但我对她完全没有那种心灵相通的觉，我和她谈的，除了金钱，还是金钱。”叶辛潜说:“现在我快要从豪门小开的名单上被剔除，她大概也不会对我有兴趣了，你别担心她。倒是你，我记得你说你不喜亚裔男人，因为我们没有魁梧的肌和的，并不符合你的标准…”雅噗哧笑了出来“我那时是被你气疯的，你知道你有多沙猪吗？”

“我知道。”他短笑两声“但你如此美，又在美国长大，追求你的人必然可以组成好几支球队，我不信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是讨厌『三人行』的人。”

“目前是有一个，我们本来约好要一块儿念哈佛医学院的，但我为了到台湾而暂缓入学，他不太能谅解，联络也就愈来愈少。”她补充说:“在美国，男男女女因为距离理念而分分合合是很平常的事，你也不必担心他。”

“你对他的觉，有像对我一样吗？”他仍执意地问。

“天差地远呢！怎么说呢？就借用你的『伙伴论』吧！我和秦是因为大学社团的接触才走近的，他虽然长得一副华人脸孔，却是标准的美国男孩，完全不了解我那属于东方的想法，所以我们的争执也相当多。”雅说:“你则不同。虽然我们成长的方式不同，也有一些分歧，但在一起时那种恋的觉，就像心里的似的好甜好甜。我想，朱丽叶对罗密欧必也是这种惊心动魄，才会不顾一切地以身心相许吧！”

“还有你母亲和我父亲三十年来的牵念…”叶辛潜拥住她说:“好奇怪，我明天可能就要破产了，但我此刻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富足和幸福，好像拥有了天下一般，这就是的力量吗？”

“没有错，是有力量的！我真的希望，这力量能帮助你度过所有的风暴及难关。”她低声说。

叶辛潜很想吻她，这是医院，阿嬷才刚刚离险境，因此，他只能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嗅闻着她身上传出的特有香味，好足自己对她沉蛰已久的意及想望。

他从不指望上帝给他一个与他如此契合的女子，以为自己将会冷酷严肃地在金钱里过一生，但门一开，竟是大地，五彩缤纷的花园。

讽刺的是，当他得到花园时，竟是失去财富的同时。

隐隐约约中，他觉到自己正一步步重复着父亲从前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