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节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他们这所帐篷,和一般人家稍有不同,就是还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水仙花,还有十数株仙人掌和牡丹,小小的院子被花占得的,看起来十分美观。

衣马兔是在疏勒河的中地带,附近除了由关外维吾尔、哈萨克族迁来的百十户人家以外,几乎被清一回住了。此类回人,以白布顶的居多数,他们秉蛮狠好斗,所以外族人很少招惹他们。

依梨华一家,非但和这些人没有来往,就是本族中人,他们也很少往来。他们不求助人家什么事,人家也很少找他们;尤其是前些时,他们得罪了马场的铜锤罗之后,人家更是再也不敢答理他们了。

依梨华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她和她的娘家人,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聚集在一起,参经诵典。虽然伊斯兰教风靡当地,可她们仍然虔诚地信奉她们的佛教。

依梨华有一个哥哥,名叫依梨般若,就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出家从佛去了。

依梨伽太是一个酷自由的人,他和女儿依梨华不信奉任何教,因此难免和她们母子二人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他们常常是分开两头住的。依梨伽太带着女儿,过着自由的生活;而他的太太却常常住在儿子的庙里,或是投奔娘家人参佛诵经,目前正是过着这种生活。他们都把分离看得很淡,想见面时,只须托过往的驼商带一个信,那老哈萨克女人就会来的。至于依梨伽太,却是不愿再回吐鲁番,他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除非他认为自己要死了,否则他是不愿回老家去的。这正应上了我们一句俗语:“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然他已经老了,可是他却坚信自己仍有足够的生命活力,离死还有一大段很长的距离!

依梨伽太养有一群羊,每年他把羊贩给回商,他就有相当的资本从事其他事情,他从来没有为生活而发愁过。他老,但是很健康!

懒洋洋的疏勒河静静地着,红红的彩霞像是一大捧山茶花,洒在了蔚蓝的天上。

远处的风,吹得野草一倒贴地,牧人赶着牛羊牲畜往回家路上踱着,这情调儿,正应了人们悉的句子:“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河边并骑徜徉着一对年轻人,谭啸的秀逸英俊,依梨华的若天人,尤其她那美丽的大彩裙,为风吹拂着,就像是翩翩起舞的仙女。他们慢慢地勒着马,一任它们低头嚼食着河边的青草。

这对漂亮的人物,立时引了远近人们的目光,尤其是对于谭啸这种装束的汉人,更是纷纷猜测着。人们永远是好奇的。

谭啸看了一下天,微笑道:“我们再跑一程如何?试试这畜生的脚力,我总觉得它前面的右蹄子不大对劲。”依梨华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服气,其实这也不怪你,你这匹马虽也不错,可是到底没有我这匹马好,比来比去还是你输,多没有劲呀!”谭啸微笑道:“那也不一定,刚才是马太累,现在已经歇了半天了,我们再试试看,你也许就赢不了啦!”依梨华睨着他,抿嘴一笑道:“好!那我们就试试看,我们往家那边跑,看谁先到门口!”谭啸点了点头,当时一拎手中缰绳,这匹马陡地扫尾向前飞驰而去。依梨华小蛮靴一磕马腹,随后疾迫而上,她口中笑嚷着:“不算!这次不算,你先跑了。”转瞬之间,这两匹马已驰出十数丈以外。谭啸哪里肯停,一路伏身松辔,任坐下黑马放蹄疾驰,可是尽管如此,等到了依梨华家门前时,仍被依梨华的马超过了半身。两匹马身上都冒着热气,噗噜噜打着嚏。

依梨华回头笑道:“怎么样?服气了吧?”谭啸脸微微一红,尴尬地笑道:“还是不服气,赶明儿,我们换两匹马再来比比看!”依梨华方自塌身下马,忽见门前人影一闪,不由怔了一下,正要回身招呼谭啸时,却见两匹灰马,由篱侧疾出,一径向前路飞驰而去。

马上坐着两个头白布的回人,没看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的背影,一闪即逝。

依梨华忽然叫了声:“不好!”她猛地跳上马背,正要追去,谭啸一拉她衣服笑道:“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依梨华皱了一下眉:“我怕他们是晏老头子派来的…”谭啸微笑着,轻松地道:“不会!我们进去再商量吧!”依梨华下了马鞍,仍然皱着眉道:“莫非他们发现你了?”谭啸这时也下了马,冷笑道:“要是如此,我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我已经在他们手上吃了大亏,这一次可不能再落在他们手中了!”二人说着进了门,把马拴好,进入棚舍。依梨华紧张地拍着谭啸的手道:“这么说,你要走?”谭啸见她如此,不由笑了笑,轻轻地拍着她道:“你坐下,我们慢慢谈。”依梨华眼圈一红,仍是站立着道:“不!我不要你走…”谭啸叹了一声,苦笑道:“那我们都得死!”依梨华坐下身来,泪汪汪地看着谭啸:“他们就真的这么厉害?”谭啸苦笑了笑,温柔地望着她道:“你怎会知道?姑娘,不是我说一句妄自菲薄的话,他们四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可致我于死地,更何况四人联合下手。”他想起自己身受的一切,不打了一个冷战,紧紧地咬了一下牙:“姑娘!无论如何我必须走,我更不能害你及你爸爸,敌人是手狠心毒的。”依梨华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一块走!”谭啸一惊道:“你也要跟我走?那这个家呢?依老伯呢?”依梨华苦笑了笑道:“拔早就给我说了,说有一天你要走,就叫我跟着你…拔自己可以把妈妈接回来…”谭啸不由心中一喜,他望着她惨然地笑道:“那太委屈你了…姑娘!跟着我出门,是很受罪的,你知道,我们不能往内陆去,要处处防备着晏星寒等四个人。”依梨华点着头笑道:“是呀!可是这有什么呢?”谭啸怔了一下又道:“我们要出嘉峪关…”

“是呀!”依梨华打断了他的话,扳着玉指接下去道:“我们要经过沙漠,还要过九沟十八阪,才能到安西;再往西北走,要十几天不见草木,一路上连水都没有一滴,有水都是黄的卤浆,人不能吃,可是我们可以自己带水…”她笑着,翘着嘴角,瞟着谭啸道:“这也没什么呀!这条路,我透了。”谭啸反倒听着惊心,他怔怔地道:“这么苦呀?”依梨华笑道:“你看,你本连路都认不清楚,这一下更是非我去不行了!”谭啸呆呆地望着她一笑:“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依梨华皱了一下秀眉道:“今天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上路了。只是,可怜的拔他又要一个人住几天了。”忽然,依梨伽太揭开帘子走进来,谭啸忙站起唤了声:“老伯!”哈萨克老人微微一笑,着生硬的汉语道:“相公请坐下!”依梨华忙叫道:“拔…”依梨伽太笑道:“你不要说,我都听见了,你们不要为我着想,我很健康;而且我还有事,想到凉州去一趟,要去两个月,回来的时候…”他用手指了依梨华一下,紫红的脸上,堆积着笑纹:“你母亲也就回来了,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走,明天就走。”二人心中都不一喜。他含笑走到谭啸身前,双手放在谭啸肩上:“孩子!你很年轻,你的前程是好的…”他回头看了他女儿一眼,又回过头来,笑接下去:“现在,我把我女儿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她是一个好女子,你愿意好好待她么?”谭啸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老伯!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你女儿。”哈萨克老人大笑道:“好!好!你们再回来时,就结婚。”谭啸心中一惊,可是他坦诚地笑道:“谢谢老伯,能把这么美丽的姑娘下嫁给我。”依梨伽太放声大笑着,依梨华却羞得由位子上站起来,笑着捶打着父亲哼道:“拔…拔…”哈萨克老人用手抱着她,停住了笑声,又用手指着谭啸对她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必须好好侍候他,他就快要是你的丈夫了。你们如果能打败了敌人,记住快回来,回来结婚!”依梨华地趴在父亲的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依梨伽太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微笑道:“不要哭,快整理东西去吧!明天你们一早就上路,这条路可是不大好走!”依梨华点了点头,离开了父亲。谭啸叹息道:“老伯,这都是我…”依梨伽太摆手一笑:“不要这么说,你们是年轻人,年轻人是不应老住在家里的他皱了一下眉,接道:“你那个仇人天马行空晏星寒,我是知道他的。他有一身好功夫,你们还是先逃命要紧,报仇以后再想办法!”谭啸惭愧地点着头,这时依梨华已转到里面,整理着衣物,好在他们旅行是常事,革囊也现成,到了晚上,二人衣服都备好了。

依梨伽太帮他们把东西拿到马房内,又找出沙漠里专用的水囊、皮帐篷、马灯。谭啸本没有想到这许多东西,等到整理出来以后,他不吃了一惊,可是每一样,都是长途旅行所少不了的,他不十分哈萨克老人的关心。

二人把物件都系好在马鞍上,明晨只须往马背上一放就行了。

然后他们三人就在房内长谈了起来。哈萨克老人告诉他们很多沙漠中的旅行经验,如何防风、防沙、防干旱、防狼群,可谓无微不至。

谭啸一一记在心内。依梨伽太还把沿途几个朋友的名字,告诉了女儿,嘱她必要时可以向他们索取应用之物,依梨华也都一一记住了。

这时天已很晚了,因为明天还要行长路,在依梨伽太的催促下,他们只好各自归房就寝。

谭啸关上了门,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慨。他想如果今天所见的那两个骑马的回人,真是晏星寒派来的探子的话,那么,敌人可能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颇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来回地在这间房子里走着,仇恨开始再次地咀嚼着他,他推开窗,夜风吹着他的头发,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似乎觉到大难又将来临的兆头。

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把窗子关上,远处的钟声,正当当的响着,这是一个恼人的离别之夜。风尘万里、四海为家的谭啸,本来以旅行为家常便饭,可是不知如何,明晨的远行,却使他到异常畏惧。他躺在上,不觉又想到了依梨华,这个少女,也将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了。他从来也没有和一个单身少女旅行过,试想,孤男寡女,又同属少年,在漫长的旅途上…

想到这里,他的脸不有些烧了,同时又有些暗自惭愧的觉,因为自己和她,同属侠义道中人,情是至高无上的纯洁,那应该是和一般世俗不同的。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又有些沾沾自喜的觉,因为他毕竟发现了自己和一般人的不同之处了。

不知何时,窗外刮起了大风,哗啦啦吹得篱笆墙直响,雨点子打在羊皮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这风雨的响乐,终于使他入了梦乡!

可是,好梦不长!

朦胧之中。一个人正狠命地摇看他的身子,其实那是不必的,因为当那人的手方一触及他时,他已本能地惊醒了。

谭啸猛地翻身坐起,方要喝叱,前那人却很快地退后了一步,急促地小声道:“大哥,是我!晏小真!”谭啸不由大吃一惊!

“啊…晏姑娘…有什么事?”晏小真身上穿着一袭薄薄的油绸子雨衣,为雨水淋得温亮亮的,她那双剪水双瞳,更闪烁着复杂的颜,她颤抖着道:“大哥!你快跟我出来,我有话告诉你!”她说着身形一弓,已穿窗而出,真比箭头子还快,那扇羊皮窗户,不知何时早已大开,风正由窗口向里面灌进来。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