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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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极为难看,回过头来,怒目凸出如珠,看着晏星寒道:“怎么?你要打死它们么?”晏星寒狂笑了一声,也是怒容
面地道:“教主这话就不对了,是你的鸟先下毒手,老夫岂能见死不救?”莫老甲咧口一声哑笑道:“谁说它们下毒手?莫非足下没有看见,它们只不过是逗着他玩玩罢了!”晏星寒气得全身发抖,他指着一边鲜血淋漓的铜锤罗道:“这是玩玩!教主,莫非你没看见他身上的血?”莫老甲又是一声怪笑道:“晏先生,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点血又算什么?本教门下弟子,在此二鸟爪下,不曾负伤
血者简直找不出一人。”他口中这么说着,顿了顿道:“一刀!拉开你的衣眼,叫他见识见识!”妙手空空王一刀弯
道了声是,一把拉开上衣,
出疤痕累累的前
及两肩,莫老甲嘻嘻冷笑道:“晏兄,你看看小徒身上,当可知今徒这点区区皮
之伤,算不得一回事了!”晏星寒倏地双目一睁,正要发作,那一边两面为难的剑芒大师,见此情形,不得不打圆场子。
她长叹了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看贫尼薄面,不要再争短长了!”她微微一笑:“其实,这是很小一件事,二位初次谋面,何苦为此小事伤了和气。”晏星寒实在忍不住,冷笑道:“大师竟把一条人命,看成一件不值一谈的小事么?”剑芒老脸一红,尴尬笑道:“老朋友,小不忍则大谋啊!”晏星寒鄙夷地一笑道:“请恕我没有涵养,大师,这客人请由大师费心接待吧!”他说着话,望也不望他们师徒一眼,转身走到了红衣上人身前。裘海粟正在为铜锤罗活血上药,晏星寒自他手中,把铜锤罗抱了过来,铁青着脸道:“裘兄也请偏劳,如需何物,只管问司琴索讨就是,我先进去了!”裘海粟皱着眉,啧了一声:“何必呢!你一向是个很开通的人,怎么今天…”才说到此,见晏星寒已抱着铜锤罗扬长而去,他只得
住了话,苦笑了笑,回过身来望着剑芒大师。剑芒大师又欠身合十,念了声:“无量佛!”接着一笑道:“晏施主还有要事未了,就任他去吧!”这老尼说着,耷下了一双灰白的眉
,转过身来,对着莫老甲勉强地笑道:“晏施主个
如此,施主不必见责,请随贫尼至梅园休息吧!”莫老甲桀桀一笑,振臂令二鸟飞起空中,那双白额鸠呱呱怪叫着,又落在了王一刀双肩之上。
这老魔头拂了拂衣服,冷笑道:“今若不看在大师你的面上,本教主岂能与他甘休?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走吧!”说着大步向前而去。剑芒大师疾行在头前领路,至此她心中,实在后悔请来了这个魔头。看来一个不好,不但对付不了敌人,倒先得对付自己这边。
一行人进入梅园的月亮门,园中的美丽景致,立刻
引了这来自化外的师徒,就连那双怪鸟,见此美景,也
不住
鸣起来。
莫老甲本是面怒容,此刻也改成了笑脸。尤其是靠东面的那个大荷花池子,浮着绿油油的一池荷叶,虽没有荷花点缀,看来亦富有趣情。
那对白额鸠,虽是禀残酷,却有一个风雅的嗜好:
水如命。
此刻双双在池面上鼓翅戏波,拍打得一池清水,起了无数波纹,莫老甲桀桀一笑道:“这里原来有水啊!”红衣上人见他面有喜
,不
口道:“晏兄园中栽有百株老梅,多是难见的异种,只可惜现在已过了时候,否则更是雅致,教主对此处尚能称意否?”莫老甲信手摘了一枝桃花,在鼻上闻了闻,又随手丢向一边,摇了摇头道:“这花不香,没啥看头!”红衣上人微微一笑:“教主,桃花本来是不香的啊!”莫老甲随着剑芒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道:“我不喜
花,也不懂花!”说着一行人已行抵晏星寒为他们备好的住处,经过连
来的预备,室内布置得极为雅洁。
师徒三人,各居一室,随着呼茶唤水,司琴带着两个小厮忙了一通,又备上了接风的筵席。莫老甲和他那一对徒弟,倒是来什么吃什么,丝毫不显得拘束,主人没有陪席,他们也不在乎,一席饭足足吃到天黑,才各自酒醉饭。
莫老甲关照剑芒,为他准备一只活羊,说要喂他的两只鸟。剑芒虽是一个出家人,却也没有抗议,她私下关照司琴,命他去准备。等到羊牵来后,莫老甲竟亲自牵了出去,喂他的鸟去了。
剑芒不忍出视,红衣上人倒是好奇地跟了出去。只见那活生生的一只山羊,方一牵出,不容莫老甲出声招呼,那双白额鸠已自空而下,各自怪叫了一声,钢爪探处,已把那只活羊分扯成了两半,血肠洒了一地。那两只怪鸟,似特喜吃那羊肚内的五脏,长颈错间,已把洒出的心肝肺肠,
吃了一个干净,接着连撕带扯,把羊
也
了下去,一只全羊从牵出来到完全消失,只是霎时之间的事情。直把一旁的裘海粟看了个心惊胆战,心说好厉害的扁
畜生!
莫老甲喂完了鸟,又关照徒弟王一刀好好照顾它们,这才随着裘海粟进室说话。
洁净的厅房内,着两瓶梅花,紫绢的窗帘,懒洋洋的被小银钩半卷起来。两盏玻璃灯置在几头上,散出青黄的光,剑芒大师正襟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人称西天一怪的莫老甲,莫老甲的右首坐的是红衣上人裘海粟,三人正在细细地倾谈着。只听剑芒大师微微笑道:“贫尼等因恐分身乏术,又因敌人不是弱者,所以才想到请施主助一臂之力。”莫老甲怪笑了一声,剔着指甲,发出“笃笃”之声道:“本教主言出必行,当年既有为大师尽力诺言,今
自不能反悔,大师你只管说出来吧!那敌人姓甚名谁,要本教主如何尽力?”剑芒嘻嘻一笑道:“莫施主真信人也!既如此,贫尼也不再客气了,提起此人,大概莫施主你也有所耳闻。”西天一怪莫老甲死灰似的脸上,没有一些表情,冷然地问道:“是谁?”剑芒大师颔首微笑道:“此人向居南方,人称南海一鸥。”莫老甲怔了一下,接道:“桂
明!”红衣上人和剑芒大师一齐点了点头,西天一怪莫老甲一口兔齿错出格格之声,仰天怪叫了一声道:“好极了!本教主正要会他,难得他在此地,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毫不费工夫!大师,他如今在何处?”剑芒大师闻言心中不
一喜,和红衣上人裘海粟对了一下目光,裘海粟答道:“这老儿可能就在肃州,也可能已出了嘉峪关去了沙漠。”西天一怪莫老甲狞笑了一声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本教主这双白额鸠,倒可派上用场了!”裘海粟愣了一下道:“教主仙禽能派有什么用场?莫非…”西天一怪侧目扫着他,狞笑道:“你知道什么?”裘海粟不由脸
一红。只听莫老甲说:“这种白额鸠最能空中索迹觅人,只要它们飞起来,百里方圆之内,哼!真可说连一只兔子也逃不
。”红衣上人口中未说,心中却不
暗笑道:“你也未免太自负了,你这双鸟只能欺负欺负铜锤罗之
的人,要是遇到了桂
明老儿,还能活着回来?”他虽是心中这么想着,却是没有说出口,反问道:“教主仙禽,从未与桂
明见过,即使飞在空中,也难以找寻吧?”莫老甲
出兔齿,不屑地道:“这也不难,那桂
明一副酸丁模样,老朽枯瘦,很易辨别。本教主一双仙禽,已通人
,只待本教主略加指示,谅他是逃不开的。”红衣上人虽是心中不悦,也不
有些佩服,尤其是看不出那对鸟竟会有如此灵
,当时没有作声,看了剑芒大师一眼,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这个老尼姑似乎一直对莫老甲存着相当的信心,她微微笑道:“有了教主这双鸟儿,倒真是我等一个最好的帮手,教主你以为眼前我们该如何下手呢?”西天一怪莫老甲伸了个懒,嘻嘻一笑,他对剑芒大师,似乎一直很客气,也许由于当年那一点恩惠的关系,他说:“大师,这事情用不着发愁,本教主既来,谅他桂
明绝不敢上门滋事。”他顿了顿又说:“容本教主今明休息两
,这两天之内,他如来更好,否则,我们就下沙漠去寻他。”剑芒和红衣上人一齐点头称是,当下又谈了些别的,因西天一怪远道而来,要早点休息,剑芒大师和裘海粟就不再扰他。二人退出房外,一径向侧院去找天马行空晏星寒,要征求他的同意。
进了内厅,见铜锤罗灰头土脸地由里面走出来,红衣上人笑道:“喂!你没事吧?”铜锤罗尴尬地站住脚,点了点头:“还好…”剑芒眯着眼笑了笑道:“晏施主在么?”铜锤罗用大拇指朝后面指了指,弯了弯,继续前行而去。二人进到内厅,却见天马行空晏星寒正背负着双手,在厅内踱着,一见二人进来,立刻站住脚,
面怒容道:“这莫老甲也太欺人了,我晏星寒岂是忍气
声之辈?”剑芒大师含笑道:“老朋友请坐下,稍安毋躁,我二人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红衣上人走近他,伸出双手把他按坐下来,哈哈一笑道:“妈的,要说气人,是真气人,那个老王八蛋,也怪不得你气,我还不是一样看不惯?”他眉
一皱,接道:“可是,老哥哥,咱们要分清楚事情,要分清楚时候,要是在平常…”他一瞪眼,说:“嘿!我不给他干上我不姓裘!所以…”他嘻嘻一笑:“你老哥也就用不着再生气了。”他说着一只手摸着像刺猬似的胡子,眼睛也不瞪了,眉
也舒开了,一副
有涵养的样子。
晏星寒翻着眼睛瞧着他,眉微皱道:“我也就是因为如此才忍下了这口气,要不然岂能与他甘休!你们有事么?”红衣上人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剑芒也随之坐下,道:“方才贫尼与裘道长已与莫老甲商量过了,我等决定过两天连袂同下沙漠。如其在此等待,不如找上他们决一胜负,不知晏兄意下如何?”晏星寒皱了一下眉道:“和那老魔头一块去?”剑芒微微一笑道:“晏兄也不必太认真了,莫老甲为人一向如此,其实他对你倒没有什么成见。”晏星寒想到方才的过节,拧着眉
不发一语。裘海粟扬了一下眉
道:“怎么样,老晏!”晏星寒叹息了一声,看了二人一眼道:“二位既已如此决定,我自不便拒绝,咱们什么时候起程?”剑芒大师接口说:“大后天怎么样?这事情依贫尼之见不宜耽误!”裘海粟也皱眉道:“再说,朱矮子负伤呆在沙漠里也不是长法,咱们还是早些与他会合的好。”晏星寒慨然道:“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大后天起程,我先招呼家人准备准备。我们是坐车还是骑马呢?”裘海粟想了想道:“还是骑马好…骑马方便。”剑芒大师黄蜡似的面容上,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愁容,她似乎已想到在风沙之中跋涉的艰苦情形,可是又不得不去。重重地叹了一声,道:“那就骑马吧!”随即苦笑了笑说:“我们都是这么一把子岁数了,却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场麻烦,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暮时分,在靠近巴什托格拉克沙漠的边缘上,来了一队人马,还有辘辘的车声,一时引起附近人家的注意。
经过漫长旅程风尘之后的晏星寒,看来似乎比过去更显得苍老了一些。尤其是他的心情一直很不痛快,一路上很少说话,只是失意地策马行着。他右边是红衣上人裘海粟,左边是铜锤罗,三人都是愁眉苦脸,不发一语。行行复行行,眼前是一片黄沙。
在他三人身后丈许以外,剑芒大师骑在一匹灰白的马上,这老尼倒像是没有当回事似的,微微闭着一双眸子,一任那马向前走着,她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在她身后是西天一怪莫老甲的篷车,这个老怪物在车座上盘膝打坐,更是不发一语。
车子左右两边,是妙手空空王一刀和黄花瘦女黄丽真,这两个人不像其他人那么安静,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会儿策马跑跑,一会儿又互相嬉闹不已,显出年轻人的浮躁和不安宁。
莫老甲那辆车的车篷上,并排栖着那双白额鸠,这对怪鸟不时地引颈剔翎,东瞧瞧西望望,有时在天上飞一个圈,发出“唏哩唏哩”的鸣声,然后又落回到原来的地方。
自从出了“玉门关”之后,莫老甲就把这对鸟放出来了,大家因为事前听了莫老甲之言,故对这一对怪鸟不敢小看。
因此,每当它们振翅飞起之时,大家也都跟着紧张起来,俱以为它们一定是发现了敌踪。可是第一次,白额鸠却找上了一个卖菜的老头儿,第二次抓伤了三个运茶砖的蒙古人,经此一来,晏、裘等三人,对于这对鸟的能力,就不得不重新估价了。
因此,当这双怪鸟再次起飞的时候,除了莫老甲的两个徒弟仍然大兴趣以外,三老
本连头也懒得抬一下,反应冷得很。
铜锤罗更是一路上嘟嘟哝哝的,把这一对白额鸠骂得一个臭钱也不值。他干脆直呼它们是老鹰,说是北方用来抓兔子的鹰,也比它们厉害,只是他这话可不敢叫莫老甲师徒听见,只是在晏星寒和红衣上人面前嘟哝。
人马进了沙漠,渐渐地深入。
这期间,铜锤罗的身价,无形中又被提高了。因为他在西北住了三十多年,出关去沙漠也有**次的经验,人们可以轻视一个人,却不可轻视一个人的经验。因为前者只是一个构成“人”的形态,而后者却是使人可以坚强内在的一种东西。
因此,铜锤罗无形中成了这一小队人马的领队,这一路出嘉峪关过安西再经玉门入沙漠,都是他带的路。由于他的策划,使大家少吃了许多苦头,因此就连莫老甲师徒也对他改变了看法,不敢再轻视他了。
这片沙漠正是不久以前谭啸依梨华曾经过的库穆塔格沙漠,在整个的西北地方,只能算是第三大沙漠。天山北麓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要比它大一些,南疆的大戈壁更十倍于它,可是尽管如此,也非一天所能走完的。
在行进了十数里之后,天就很黑了,铜锤罗和晏、裘等人商量之后,停马不前,暂时搭起了三四座帐篷,好在他们带的东西很齐全,搭起来很方便。铜锤罗除了负责带路以外,还兼带饭,别看这家伙人不济,炒两个菜倒是
中吃。饭后,大家都在帐篷里休息,外面的风夹着沙子,吹打在羊皮帐篷上,发出“刷刷”的声音,每个人都很疲惫,他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老年人是最厌恶长途奔波的,他们把自己关在皮帐篷里,懒得跨出去一步。
裘海粟和晏星寒睡在一块;剑芒大师和黄花瘦女黄丽真一个帐篷;莫老甲和妙手空空王一刀睡在一起;铜锤罗和赶车的金福两个人睡在车上。那两只白额鸠,似乎神百倍,整个夜晚都在天空忽悠悠地盘旋,四只怪眼在黑夜里就像是四点鬼火,可是附近沙漠里,静静的,别说有什么人了,就连兔子也没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