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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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石头的李百义有一个重要变化，这是有关他个人的。他从一个复仇者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因此，现在他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个姑娘。这个做了他近十年女儿的姑娘，今天在法庭上使他落泪。当李好扑到他怀里时，李百义突然在心中涌起一种情，一种温柔的、需要倾诉的情。这在李百义是从来没有过的。李好在他眼中始终只是女儿，或一个女孩。可是在那一刹那，李百义生了一种奇异的觉:他很想抱住李好痛哭一顿，甚至埋首在她怀里。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

李百义被自己的觉抓住了。但他意识到，它异乎寻常而又真实无误。李百义这才体会到女儿为什么会上他。现在，他也体会到了同样的情。一个父亲上女儿的情。而这种情出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这个男人从少年时代开始，就从来没尝过情，甚至没有想过什么叫情。他的所有力都用于对付生存。今天，李百义好像第一次成了一个正常人。而且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上女儿了。

他用了三天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李百义知道，如果他真的接受女儿的情，会导致什么结果。且不说公众会怎么看，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是另一种犯罪，自己要用尽一生在监狱中渡过，他不能不考虑此事对李好的影响。按照他一贯的格，他绝对不会让这种觉变为现实。

但今天，李百义仿佛变了一个人，由一个无私的坚忍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极度渴望的人。从宣判的那一刻起，李百义去了一切重担，恢复成了一个正常人。他意识到，他需要情。除了正义之外，还有。而就是李好。

我们相信李百义进入了一个短暂的恍惚期。他一反常态，写了平生第一封情书，是给李好的。他用了几个早晨来写这封信。好几次他写得泪面。

在信中他写道，好好，我现在才知道，我早就上了你，只是我不知道…在我寻找公义未得之前，我无法顾及是什么，因为一个不顺服的人，心中是只有恨而没有的…我收养你溺你，实际上是因为我需要，但对于那时的我，只能理解为付出，因为我从小到大，真的没尝过太多别人给予的…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在公义、平等、道德、法律、能力、知识这所有一切中，最大的不是别的任何东西，原来就是啊…李百义把这封滴？m了他泪迹的情书封好，准备在上午李好看她的时候给她。李百义知道不应该这样做，但他这样做了。这不像过去那一个李百义。但如果不这样做，李百义会非常痛苦。

上午九点，女儿终于到看守所来看他了。

在会见室，李百义见到李好的时候，他的觉真的起了变化。今天，李好穿了一件蓝套装，虽然这套衣服对她的年纪来说偏大了一些，但穿在她身上有一种成之美。这是李百义从来没见过的李好，深沉的中透着的淡淡忧伤，仿佛都被收到这蓝中了。

真的有那么巧吗？李百义想，她今天穿了这套衣服，好像在呼应他的情。李百义第一次看到的不再是女儿，而是他的人。

李好说，爸爸，我准备好了东西，等你转送第一监狱时，我会送过去。你一定要保重。

李百义说，我很好，我死不了，好好，我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说完这话，李百义突然抑制不住情，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李好看到父亲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落下泪来，心中也被一阵悲伤穿透，她抱住了父亲。

不哭。她说，你不要哭。

李百义说，好，我不哭了。可是他到无比软弱。好像几十年的委屈都决堤而出。

爸爸。你不要哭。李好说，你一哭我就受不了。

李百义说，我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有一种冲动，想对李好说什么，但他抑住了。

爸爸，你怎么啦？李好问。

这时，李百义多么想女儿能吻他一下。过去，他惧怕这种亲吻，现在，他却渴望。但李好没有，只是替他擦泪。

李百义还是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封信，他把信放在桌上时，李好问，这是什么？

李百义…当女儿要拿过去的时候，李百义突然颤抖了一下，按住了那封信，说，没什么，算了。

李好问，你是不是想上诉？

李百义说，不是，我不上诉。

陈叔也会来看你。李好说，我呢，想好了。我要报考樟坂的职业学院，这样，我可以经常来看你…有一件事，我想对爸爸说。李好突然说。

你说。李百义道…李好脸一下子红了。她支吾着。李百义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他的心突然跳起来。这是多么奇怪，十年前他把这个小女孩领回家时，从来没想到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他想，如果十年前他就品尝到这么甜的，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李百义在期待。

爸爸。李好低着头说，我写给你的那些信，我都带来了。就在几个月前，我要写这些信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你。但今天，虽然只过了短短几个月，我突然明白了太多的东西，也长大了，如果你不跟我讲你的过去，我得到的只是半个爸爸，我的也只是恩，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实际上比恩要大得多，也多得多。我配不上爸爸，我多么幼稚，我写那些信又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

没有，你别这样说。李百义说。

几个月前，我已经决定不再再叫你爸爸了，因为我上了你。李好望着李百义，可是今天，我又想重新叫你…爸爸。因为在你身上，我第一次看到了崇高。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老是跟我们说崇高，可是今天，我在自己父亲身上看到了，这是真的。所以，我没资格像一个女人那样上爸爸的。

她说着下泪来，爸爸，原谅我不懂事，爸爸真的很伟大的，可是我只是个孩子，可是我却嚷要和爸爸结婚，多可笑啊。真的，我做过好几回和爸爸结婚的梦呢。

李好抺去眼泪，说，我太幼稚了，爸爸的人怎么会是我这样的孩子呢？我重新找回了距离，这个距离是真的，不要说我，没几个人能像爸爸这样…好了！我还是当我的女儿吧，这样爸爸就能像过去一样宠我，那多好啊。我会把那些信烧掉，爸爸就当我没做过那些事儿，从现在开始，我跟爸爸学怎么做人好了。我要重新叫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