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平天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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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无粮,还可坚持半月。可是现在无水,又只过了两天,寨中喽罗士卒便再没有半点神。官兵这时都不再攻了,竟是只是耐心等候,每
夜里,单派国寿王董天命长啸呼号。那一声声“皇恩”、“天命”这时听来,是格外的空旷寂寥。
平天寨中渐无生气,喽罗们焦渴难耐,一个个连站立都到困难。平天王与七杀虽然分得的水较多,但是怀恨不知节俭,李响等失血缺水,舒展唐璜又把水分给了别人,因此这时候也已是口舌生烟浑身乏力,整个身子倒似血
凝固了一般,渐渐连动一下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眼看这寨子,就要破了。
这天夜里,舒展一个人站在寨墙上,两旁的守卫蹲坐在垛口下,不能动弹。劲风扯动大旗,他眼望山下吹角连营,心中一时茫然无措。上山入伙,七杀成势,虽是李响的召集,唐璜的建议,但实则在心中,却是以他最为开心。他毕生抱负想要治国平天下,当仕途不顺困顿多年,到底难展宏图,与李响等人闯
江湖虽是自己的选择,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唯有到了这平天寨,为高
所用,运筹帷幄之时,他这才觉得自己的毕生所学有了用武之地,因此于抗敌对战之事极是用心,甚至不惜与李响争吵。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终究难保山寨不失…听得外边董天命呼号,不由扪心自问,到底是自己命不好,还是自己没本事呢,甚或者是真的天命难违?
正神思恍惚,有喽罗一步一挨的来到墙上,道:“舒军师,平天王在聚义厅里有请。”舒展这才回过神,慢慢下寨墙向聚义厅走去。
好不容易来到聚义厅,只见李响等人都已落座,勉强打个招呼坐下来。平天王示意侍从退下,将大厅朱门紧闭,这才站起身来道:“各位兄弟,今召大家前来,不为别事,我平天寨的运数,恐怕将尽…”一言既出,语带哽咽不能继续。
聚义厅中的灯火跳动,呛人的油脂味弥漫空间。反骨七杀低下头来,心中都是酸涩,一时气氛凝重,人人虑及这不到半月的子,都有一番
触。
平天王勉强忍住热泪,道:“可是我平天寨只要存在一天,便要奋战到底!再拖下去,只怕人困马乏,于我军更为不利,所以本王决定,今夜三更,点齐寨中人马,拼死突围!若是有一人能杀出包围,我们便有东山再起之,若是大家都不幸战死,也成全了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这决定来得好突然,甄猛、舒展都是一惊,道:“天王…怎…怎么早没听你说起…”平天王道:“所谓士气,一鼓盛,二鼓衰,三鼓竭。说得太早,弟兄们连
饥渴,怎有力气出战?只有突然发动,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将他们剩下的所有力量都
出来,到时候,方有求活的机会。”他这话说来,舒展也不得不点头。平天王道:“突围一战,不知胜负死活。我们兄弟相聚于此,并肩奋斗这许久,是缘分,也是义气。来,这里还有寨中最后一壶酒,我敬大家一杯!”手托壶盏,来到李响面前道:“李兄,多谢你为我引来这么多好兄弟!”
的斟了一杯;来到叶杏面前道:“叶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智擒赵东平、张佐的事迹,直叫天下惊动!”也
斟一杯;来到常自在身边,道:“十八般兵刃齐现沙场,常兄实为我军虎将。”将酒斟得直
得溢出;到唐璜面前道:“多少弟兄的
命,为兄所救,若我等此次能够
困,
后劳烦唐兄之处更多。”也斟一杯;来到怀恨身边,道:“大师手持屠刀,心藏慈悲,定可修成正果。”
斟酒;来到舒展身边,叹一口气道:“可恨与舒兄相见恁晚!”也斟了;最后来到甄猛身边,道:“我与甄兄手足数载,若此次愚弟不幸罹难,兄一定要重振我平天寨声威!”甄猛、舒展、怀恨都已泣不成声。李响等人虽觉此事不值,但也不
为这生离死别般的豪壮
动。
高将自己的酒杯也斟
,高高举起,道:“大家——干杯!”众人俱都是一饮而尽,甄猛哭道:“天王放心!我等定誓死掩护天王突围!”忽见高
将手中酒杯垂下,手腕翻处,一杯酒竟一滴不少,淅淅沥沥的洒在地上。
众人都是一愣,甄猛道:“天王,你…你这是做什么?”只见高施施然将酒壶放下,笑道:“我以此酒先谢大家在天之灵。”此言一出,七个人登时呆了。叶杏反应迅速,待要动作时,一提气,丹田里空空的,四肢上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啪”的一声酒杯落地,叫道:“你…你在酒里下毒?”反应慢的怀恨甄猛这才发现事情不对。高
笑道:“不错,这山寨中颇有些绿林人的杂碎儿,这‘麻虎笑’的滋味如何?一时三刻的,你们也就别想动了吧。”李响心中一翻个儿,瞠目怒道:“你为什么害我们?”却听一人笑道:“因为我告诉他,只要他将你们绳之以法,我就保他高官厚禄,一辈子的荣华!”一个人从屏风后转出。不是别人正是那
前被叶杏擒进寨里的监军张佐张大人。
唐璜叹息道:“原来是这样…”他在唐门久,见多了人心险恶,倾轧算计,这时脑子里一转,已然明白了事情始末。
高笑道:“平天寨将垮,我跟着你们去掉脑袋么?你们一个个说得什么忠心耿耿,可是我与张大人多番请教,才知道原来是我几乎被你们害了前程。我说我平天寨怎么好端端遭此灭顶之灾,原来便是因为你们这什么混蛋七杀上山!”他的相貌本来儒雅雍容,可是这时候说话咬牙切齿,一张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李响冷笑道:“这话就奇怪了,好像我们还没来时,官兵就要来剿你的山寨了吧?”那张大人叹道:“天下间山头那么多,官兵哪里剿得过来。虽然皇上有旨,但我等带兵来这晃上一遭,随便抓些贼,沿途刮些银两,回去也就
旨了。谁还没事真的与你们这些草莽之辈拼命么?”高
来到李响叶杏身边,恨道:“说来说去,坏事便坏在你俩身上,一个杀死龙先锋,一个先后挟持赵元帅、张监军,你们多有本事啊!终于
得赵元帅动了真章,让我平天寨几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只听李响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原来是这样!”怀恨常自在也笑,他俩一个烧了龙飞的粮草,一个生擒韩威打伤韩鹏,都是坏事的祖宗,这时笑起来,格外的肆无忌惮。
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笑道:“你们就笑吧!韩威韩将军已偷偷出寨联络,明
一早,我率众投降,便将你们押往京师!到时候,看你们还笑得出来?”与张大人拿出早已备好的绳索,过来便捆李响。
忽听身后甄猛痛道:“天王,你…你怎么能这样?”他一直没有说话,乃是被平天王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不知所措。这时候见他动手要绑李响,终于又惊又怒忍不住说话了。
高一愣,回过头来道:“怎样?”甄猛已是老泪纵横,道:“你…你跟我说过的那些抱负呢?你怎能卖友求荣…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呢?”众人之中,他追随高
最久,高
岁数虽然远较他小,但是见识抱负莫不让他心折,当
更曾让位于他。可以说在他心中,已将这个天王当成了自己要一辈子追随效忠的完美英雄,可如今高
突然变节,却让他如何接受?
高愣了愣,叹息一声,丢了绳子来到甄猛面前道:“甄兄,现在我也不用再骗你了。实话告诉你,我说的那些东西,我自己从来都没有信过。所谓抱负,不过一个噱头;所谓平天,不过痴人说梦。我在家乡屡试不第,
子过不下去才出来闯
。给你劫上山时,因见你老实,为活命这才说些惊世骇俗的话来诳你,哪知你竟深信不疑,让我坐了这位子。坐就坐了吧,可是你知道,我觉得历代占山起义的人物中谁最成功?”甄猛一愣,茫然道:“谁?”高
苦笑道:“便是那水泊凉山的及时雨宋江。他原本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城押司,经起义打造,再招安时,便可加官进爵,实为我辈楷模。我初始时打出‘替天行道’的大旗,原本也就是期望着我能早
为朝廷瞩目,招安于我。”甄猛面容
搐,突然间张口
出一道血箭,道:“你…你不做人…巴望着偏做狗…”骤然知道高
竟不是突然变节,而是自己被蒙蔽了两年,一腔赤诚全都成了笑话,信仰的一切都成为泡影,那打击只有只有来得更大!不由得五内俱焚,一颗心片片碎裂。
高变
道:“那狗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停一停,温言道,“这几年来你待我不薄,咱俩
情与他们不同。你若愿意助我,张大人也已同意,咱们随便找个人便顶替了你的七杀之罪!”甄猛低下头来,心中一片紊
。良久,身体不可遏抑的抖动,一声几近疯狂的笑声越来越响。抬头时,两眼垂泪,道:“你怕你一个人出尔反尔时,寨里的弟兄们不听话么?”高
脸
瞬息变化,怒道:“这种时候你又不笨了!”原来他虽然设计捉住了七杀,可是若要他就这么出去命令投降,那些受他抱负、志向
召而来的喽罗真可能喧哗
,而若能有甄猛出面,则顺理成章的多。谁知甄猛突经大变,心中的信念一一崩塌,突然之间在一片废墟中开了窍,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二寨主了。
甄猛既然拒绝了他的提议,那边只好行险了。高愤愤骂一声,捡起绳子,又来绑李响。李响委顿在椅上不能动,高
将绳子绕在他背后,张大人便在前边去他
间抄匕首短刀之类的物件。
突然李响道:“张大人。”张大人不觉抬头,道:“嗯?”李响仰面道:“去死!”猛地一个头磕下来。那张大人的额角位置正好,两人脑门相撞,“砰”的一声闷响,那张大人眼前一黑,一股墩下,仰面倒了。
李响因子执拗,小时候在天山上被师兄们拿住了手脚欺负时,颇喜
拿头撞人。天山上虽没有专门的头顶功夫,但给他撞来撞去,头已成为他看家本领之一,当
反出师门之时使到一半虽被师父给破了,但其威力端的不容小视。方才片刻耽搁谈话,终于给他
息之机,强吊起一口气,这便能够勉力一博。这时时近四年后使出,虽然技巧生疏,姿势别扭,气力不继,可是力道仍较之常人大了不少。张大人一个一辈子读书的半糟老头子如何受得?登时倒下。
张大人一倒,高大吃一惊,慌里慌张跑到前边来看时,所幸还有气息,这才吁一口气,跳起来拔出佩剑,骂道:“你这贼厮!留着你终是祸害!”本来说要生擒他们上京的,可是这时害怕李响再有什么花招,便
上前结果李响
命!
可是便在这时,他后边常自在“扑通”一声从椅中扑下,两膝在地上一跪,身子直向前抢下,“砰”的一声,一头撞在他的膝窝处。
这一下常自在除了奋起余力将自己摔倒之外,纯没发力,全靠着倒下去势子来撞高。可高
本领有限,这一下又出其不意,登时给他撞得脚下一个踉跄,勉强左手一撑单腿跪倒在地。
这一下跪得好重,高只觉得手骨
裂,正大发作,忽然眼前发黑,百忙中向上一看不由得魂飞魄散,原来他这一跪,正跪在了怀恨的身前。这时怀恨咧嘴大笑,拖动身形,正软塌塌的向他扑来。
轰隆一声,怀恨扑倒。高紧要关头向右一翻,摔了个仰面朝天,可总算是没给大和尚
住。可这样的姿势,他的右手便垂在了叶杏身前。
叶杏连人带椅的翻倒!梨木椅扶手落处,正过高
握剑的手指。叶杏身子虽轻,但那分量哪是手指受得了得?何况还有剑柄硌着。
“啊”的一声惨叫,高疼得欠起半个身子,正待推开叶杏,这边甄猛扑倒,横着
在他的
口。高
单手去推甄猛,甄猛赳赳大汉,却不是他一只手能随便推开的,刚推两下,唐璜扑倒,又叠在甄猛身上。
高几乎给
得
不过气来。手上使不出力,便把两腿
蹬,带动身上三人磨蹭
动。刚动几下,猛然间高
两眼努起,骤生一股大力,几乎将三人掀开。只是那力却不能持久,原来是舒展力气最弱,挣扎半天这才扑倒,一头撞进他的裆里。
遭此致命一击,高痛不
生,把身子
扭。眼看唐璜叶杏给他甩得滑下地去了,那把剑又近在咫尺,七人
命又悬于一线。
甄猛与高纠
之际,越来越是愤怒,终于咬牙道:“平天王…你…我虽然笨,可是你干什么骗我…”这话说得突兀,高
惶急中一时不知其意,猛然间觉得颈中一热,又是一痛,原来甄猛已经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
两人长发纠结一处,高呵呵怪叫。人的身上以牙关最为有力,盖因咀嚼食物,撕扯研磨都是锻炼,等闲人便可以碎核桃,断
骨。这时甄猛咬来,虽然身上乏力,牙上劲道却仍较之常人的手力有余。高
慌张挣扎,可是地上舒展、怀恨、叶杏、唐璜勉强抬动手臂,搭住他的手脚。他们手上虽然无力,但身体沉重。高
终于为他们耽搁,失却了翻身机会,只觉脖子上虽然不如何痛,却是一点气息都无法传换。一个肺奋力
动,几乎撑开
骨,但却终究无法
进一丝一毫的空气。
彤云低垂,门外飘飘洒洒的又下起雪来,洁白的雪花落在紧闭的雕花门的木格上。烛影招摇,桌翻椅倒,聚义厅中的寨主躺了一地。厅里正中悬挂的巨大的烫金的“义”字下,李响扬头端坐,一声声不停大笑,脚下高与甄猛的身体
动几下,渐渐没有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