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老实人-在私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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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懂得一种打老虎的毒药弩，这是那个同兔子无忤的老兵，告我有用知识的一种。只可惜是没有地方有一只虎让我去装弩它的脚，不然我还可以在此事业上得到你们所想不到的光荣！

我逃学，是我从我姨爹读书半年左右才会的。因为见他处置自由到外面玩一天的人，是由逃学的人自己搬过所坐板凳来到孔夫子面前，擒着打二十板股，我以为这是合算的事，就决心照办的。在校场看了一天木傀儡社戏。按照通常放学的时间，我就跑回家中去，这时家中人刚要吃饭，显然回家略晚了，却红脸。

到吃饭时，一面想到里的戏，一面想到明天到塾见了先生的措词，就不能不少吃一碗了。

“今天被罚了，我猜是！”姑妈自以为所猜一点不错，就又立时怜惜我似的，说是:“明天要到四姨处去告四姨，要姨爹对你松点。”

“我的天，我不好开口骂你！”我为她一句话，把良心引起，又恨这人对我的留意。我要谁为我向先生讨保？我不能说我不是为不当的罚所苦，即老早睡了。

第二天到学校“船并没有翻”问到怎么误了一天学，说是家里请了客。请客即放学，这成了例子，我第一次就采用这谎语挡先生。

归到自己位上去，很以为侥幸。就是在同学中谁也料不到我也逃一天学了。

当放早学时，同一个同街的名字叫作花灿的一起归家。这人比我大五岁，一肚子的鬼。他自己常说，若是他作了先生，戒尺会得每人为预备一把；但他又认为他自己还应预备两把！

别人屉里，经过一次搜索已不敢把墨水盒子里收容蛐蛐，他则至少有两匹蛐蛐是在装书竹篮里。我们放早学，时候多很早，规矩定下来是谁个早到谁就先背书，先回家，因此大家争到早来到学塾。早来到学塾，难道就是认真念书么？全不是这么回事。早早的赶到仓上，天还亮不久，从那一条仓的过道上走过，会为鬼打死！霸缋础敝皇窃缭绲拇蛹抑谐隼矗搅私稚衔颐强梢运嬉飧饕云渌玫南壬弦恢挚巍u馐痹诼飞希龅降牟煌饧缟瞎易徘嗖捡遵透铣÷蚣Φ姆纷樱骄驮诳雷郎匣蚶湓钆怨沟牡＝藕鹤樱颐强梢园焉显缪У美吹牡阈那铰糁硌垢优匀コ灾硌垢怨螅俚缴迸3∩峡瓷迸！2⑶玫序胁皇堑ピ谔炝聊鞘辈沤新穑磕闳羰窃谧蛲硪寻咽槟畹煤苡盐眨舜顺龀堑教镣迦プ蕉ゴ笄嗤敷霸倩兀奔湟膊凰愫艹佟5讲皇遣暗氖焙颍颐腔箍梢缘降酪妹湃タ从牟倭罚捅阕呃四荆谈茏樱匀俗髀砘ハ嗥锏铰砩侠创蛘蹋婀涣耍俚窖й尤ァr痪浠八担鹄吹缥颐撬囊彩峭妫≌绽叛保壬辣秆铰飞洗蚣芷鸺且桓鲆桓龅某雒拧*出门以后仍然等候着，则不是先生所料到的事了。我们如今也就是这样。

“花灿，时候早，怎么玩？”

“看打架去。”我说“好吧”于是我们就包绕月城，过西门坡。

散了学，还很早，不再玩一下，回到家去反而会为家中人疑心逃学，是这大的聪明花灿告我的。谢他，其他事情为他指点我去作的还多呢。这个时候本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到家中，总不会比到街上自由，真不应就忙着回家。

这里我们就不必看打架，也能各挟书篮到一种顶好玩有趣的地方去开心！在这个城里，一天顶热闹的时间有三次，吃早饭以前这次，则尤合我们的心。到城隍庙去看人斗鹌鹑，虽不能挤拢去看，但不拘谁人把打败仗的鸟放飞去时，瞧那鸟的飞，瞧那输了的人的脸嘴，便有趣！再不然，去到校场看人练藤牌，那用真刀真砍来打去的情形，比看戏就动人得多了。若不嫌路远，我们可包绕南门的边街，瞧那木匠铺新雕的菩萨上了金没有。走边街，还可以看泻铸犁头，用大的泥锅，把钢融成水，把这白起花的钢水倒进用泥作成敷有黑烟子的模型后，呆会儿就成了一张犁。看打铁，打生铁的拿锤子的人，不拘十冬腊月全都是赤起个膊子，吃醉酒了似的舞动着那十多斤重的锤敲打那砧上的铁。那铁初从炉中取出时，不用锤敲打也唏唏的响，一挨锤，便就四散飞花，使人又怕又奇怪。君，这个不算数，还有咧。在这一个城圈子中我们可以留连的地方多着，若是我是一辈子小孩，则一辈子也不会对这些事物生厌倦！

你口馋，又有钱，在道门口那个地方就可以容你留一世。

橘子，花生，梨，柚，薯，这不算！烂碰香的炖牛不是顶好吃的一种东西？用这牛蘸盐水辣子，同米粉在一块吃，有名的牛张便在此。猪肠子灌上糯米饭，切成片，用油去煎去炸，回头可以使你连舌子也将咽下。杨怒三的猪血绞条，坐在东门的人还走到这儿来吃一碗，还不合胃口？卖牛巴子的摊子他并不向你兜揽生意，不过你若走过那摊子边请你顶好捂着鼻，不然你就为这香味惑了。在全城出卖的碗儿糕，它的大本营就在路西，它会用颜引你口涎——反正说不尽的！我将来有机会，我再用五万字专来为我们那地方一个姓包的女人所售的腌莴苣风味，加一种简略介绍，把五万字来说那莴苣，你去问我们那里的人，真要算再简没有！

这里我且说是我们怎样走到我们所要到的斗场上去。

没有到那里以前，我们先得过一个地方，是县太爷审案的衙门。衙门前面有站人的高木笼，不足道。过了衙门是一个面馆。面馆这地方，我以为就比学塾妙多了！早上面馆多半是正在赶面，一个头包青帕脸身全是面粉的大师傅骑在一条大木杠上碾着面皮，回头又用大的宽的刀子齐手风快的切剥，回头便成了我们过午的面条，怪！面馆过去是宝华银楼，遇到正在烧嵌时，铺台上，一盏用一百灯草并着的灯顶有趣的很威风的燃着，同时还可以见到一个矮肥银匠，用一个小管子含在嘴上象吹哨那样，用气迫那火的焰，又总吹不熄，火的焰便转弯在一块柴上，这是顶奇怪的融银子方法。还有刻字的，在木头上刻，刻反字全不要写，大手指上套了一个小皮圈子，就用那圈子按着刀背划。谁明白他是从哪学来这怪玩艺儿呢。

到了斗场后大家是正围着一个高约三尺的竹篾圈子，瞧着圈内的拚命的。人密密的围上数重，人之间，没有罅，没有。连附近的石狮上头也全有人盘据了。显然是看不成了。但我们可以看别的逗笑的事情。我们从别人大声喊加注的价钱上面也就明白一切了。

在场附近，陈列着竹子织就各式各样高矮的笼，有些笼是用青布幕着，则可以断定这其中有那骠壮的战士。乘到别人来找对手作下一场比武时，我们就可瞧见这身段颜了。还有，刚才败过仗来的，把一个为血所染的头垂着在发打盹。还有，蓄了力，想打架。忍耐不住的，就拖长喉咙叫。

还有人既无力又不甘心的“牛”才更有意思，胁下夹着脏书包，或是提着破书篮，脸上不是有两撇墨就少不了黄鼻痕迹。这些“牛”太关心圈子里战争，三三两两绕着圈子打转，只想在一条大个儿身子的人胁下腿边挤进去。不成功，头上给人抓了一两把，又斜着眼向这抓他摸他的人作生气模样，复自的同他同伴说，去去去，我已看见了，这里的全不会溜头，打死架，不如到那边去瞧破黄鳝有味！

我们就那样到破黄鳝的地方来了。

活的象蛇一样的黄鳝，盆桶的挤来挤去，围到这桶欣赏这小蛇的人，大小全都有。

破鳝鱼的人，身子矮，下脖全是络腮胡，曾帮我家作过事，叫岩保。

黄鳝这东西，虽不闻咬人，但全身滑腻腻的使人捉不到，算一种讨厌东西。岩保这人则只随手伸到盆里去，总能擒一条到手。看他卡着这黄鳝的不拘那一部分，用力在盆边一磕，黄鳝便规规矩矩在他手上不再挣了，岩保便在这声西头上嵌上一粒钉，把钉固到一块薄板上，这鳝卧在板上让他用刀划肚子，又让他剔骨，又让他切成一寸一段放到碗里去，也不喊，也不叫，连滑也不滑，因此不由人不佩服岩保这武艺！

“你瞧，你瞧，这东西还会动呢。”花灿每次发见的，总不外乎是这些事情。鳝的尾，鳝的背脊骨，的确在刮下来以后还能自由的屈曲。但老实说，我总以为这是很脏的，虽奇怪也不足道！

我说“这有什么巧？”

“不巧么？瞧我，”他把手去拈起一尾，就顺便去喂他身旁的另一个小孩。

“花灿你这样欺人是丑事！”我说，我又拖他，因为我认得这被的孩子。

他可不听我的话。小孩用手拒，手上便为鳝的血所污。小孩骂。

“骂？再骂就给吃一点血！”